
【晓荷·小事】抗旱(散文)
现在咱们东北地区,十年九旱好像已经成了一种定局。抗旱,也成了农民种地过程中的一道必修的工序了。回顾我的务农史,抗旱这个活早在我上小学的时代就干过了。
我十二岁那年,上小学四年级。那个时候,我还没听说过“抗旱”这个词汇。只记得一天学校召开大会,宣布高年级组从明天起放夏锄假,假期不定,放假以后,不能随便玩去,都要到生产队里浇地去。
回到家里,放下书包,从第二天开始,我们每人端着一个葫芦瓢,上地里浇苗。因为有老师的组织和带领,我们往地里行走的时候,齐刷刷地站成一排。一律用右手端着瓢,还得迈着正步,就像在操场上体育课一样。那场景,引得社员们直发笑,有一个社员说我们是一队“小瓢客”。那时候我们的智商还都不知道嫖客是什么意思,但是从社员们的哈哈大笑中就明白一定不是好话。等我们长大了,可惜那个社员早都死了,不然我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浇地的除了学生,还有一些妇女和老弱社员。地里有五六口大缸顺着中间一条垄一溜排开。每人一垄,从缸里舀水,一棵苗一棵苗地浇。十多个青壮劳力从屯里的井里或大坑里挑水供应我们。
我看着打卷的庄稼苗,心中不忍地也想多浇些水,可是真要浇透了,一瓢水也只能浇五六棵。每口大缸之间的距离有二三十米,一瓢水根本浇不到地方,我站的垄离放缸的地方又远,浇完一瓢水跑着去舀水,到了缸前还挤不上,好不容易挤上了,缸里的水又没了。一等水就得挨落,大家都浇到前边去了,水缸也随之向前挪,剩下你自己就更糟了。越挨落就越有人看着你,不住嘴地喊着:快浇!快浇!撵上去!
地越浇越远,挑水的往返一次有好几里地,一挑水舀不了几瓢,根本就供不上。这帮人连热带累,都光着油渍渍的膀子,张着哈哈喘的嘴。领队的是刘会计,他没光膀子,他的洋汗衫背上也湿了一大片。突然他冲着大家喊起来了:“你们大家都注意了!现在,一挑水比一挑油都贵,你们不能把水糟蹋了。你们看!”他说着,向前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老远,接着对大家说:“一瓢水必须浇这么远!谁若是浇不到,谁就自己挑去!”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吱声。他指的那个距离,别说一瓢水,就是一挑水,怕是都浇不到吧?再说地都干透了,就是一舀子水浇到一棵苗上,刺溜一下就得沉下去,都不能向别处淌一点儿。那个时候,抗旱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各级干部都亲临前线。这位要求你浇好浇透,赶上你倒霉,让他看见你没浇好就让你重浇,却不管水不够用怎么办;那位负责日进度,每天要统计报账,完不成规定的地数也不行。你说这活怎么干?
在当时,大家统统使用的浇法是:一手端着瓢,一手往苗上撩点水,这样一瓢水大致能从这口缸撩到那口缸。可是撩过以后回头看,枯萎的苗上只有几点泥斑。俗话说雨过地皮湿,这连湿都不湿。那时的口号是“人定胜天,改造自然”,但当时的生产条件人还真胜不了天。为了抗旱,队里投入了几乎全部的劳力,每天也能浇出几吨水,但是对于每一棵苗来说,等于没浇一样。最后,还得多亏老天爷,不然庄稼都得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