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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星星】一只大骨鸡走四方(散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21432.6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3发表时间:2025-10-04 22:07:41


   我生活的这座城市叫庄河,离开村庄十一年,在小城能吃上一顿正宗的大骨鸡,也是幸运的。庄河城内有几家比较接地气,很烟火味的大骨鸡店。在老客运站附近的一个巷口,还住着三四家专门兜售庄河大骨鸡的铺子。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大骨鸡或坐着,或站着,或侧卧着,在一个个铁笼子里。清晨,这群从村子来得大骨鸡,最早喊醒沉睡的城市。夜里,经常听到三两声鸡鸣,安静,淡然,纯净的乡愁。我距离这群鸡不远,隔三差五逢周末,走一走,到老巷子转一转,伫立在鸡笼前,和大骨鸡对视,说几句话儿。市作协有什么座谈会,笔会。就能在酒宴上,吃一次大骨鸡炖红薯粉条,野蘑菇。那叫一个鲜美,一口陈香酒,一口大骨鸡肉,和文友畅谈文学,人生。
   庄河大骨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00多年前,清朝乾隆年间,随着关内移民大量迁入庄河,带来山东寿光鸡和九斤黄鸡,与当地土鸡杂交。经过多代杂交和选育,才有了今天的庄河大骨鸡‌。
   1999年,庄河市政府在北京举办百鸡宴,这么着庄河大骨鸡声名鹊起。获得多项荣誉,并被列为国家级畜禽资源保护品种,甚至出口到日本‌。
   为什么叫庄河大骨鸡?它的特点就是骨头大,肉紧致,大长腿,翻山越岭,和山羊有一拼。长期在山上觅食,游走,攀岩。接受大自然的阳光雨露,星辰照耀。体态丰腴,羽毛精漂亮。浑身通红通红,夹杂着一丝金黄色的毛。叫声响亮,随便在哪个地方,抻着脖子吼一嗓子,整个村子也被晃醒,大骨鸡对气候环境适应能力很强,风来了,雨去了。村子落了一场雪,又一场雪。大骨鸡没有畏畏缩缩,反而在风霜雨雪中傲然活着。
   每年春暖花开的节气,母亲要孵一窝大骨鸡,母鸡留着下蛋,公鸡多了长大后骑自行车带到镇上卖。有时是人工孵化,有时是家里的老母鸡抱窝。
   小鸡二十一天出生,孵化的好,小鸡自己啄壳,露出尖尖的小嘴,壳碎了后,慢慢把自己睡结实,摇晃着站起来走几步。这节骨眼上,母亲很操心,也很耐心。一只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母亲找来提前缝补好的垫子,铺在炕头,又一只一只放到垫子上,拿来平时筛面的粗罗,扣住小鸡,防止它们乱跑。
   秋天收获的一袋小米,十来斤,派上用场。小鸡太小,消化功能不强,小米不易生吃,母亲用白瓷碗在大铁锅里熥小米,熟了喂小鸡,一只大骨鸡从生下来,到半年后长到七八斤重,中间耗费母亲很多心血和精力,我和弟弟也有任务,遛小鸡。一帮小鸡崽,二十五六只,没老母鸡护着,母亲就是它们的娘。白天,日头升三杆子高,树枝,大地上,草木的露水被阳光吸干。母亲把圈在锅洞里的小鸡赶到院子,吩咐我俩看着,让小鸡晒晒太阳,补补钙,青草嫩生生的,小鸡也会啄一口,蚂蚁,小虫,均是小鸡的美食。小南风一吹,小鸡身上的毛也跟着抖动,杏树偶尔落一枚青杏,绿绿的指甲大,小鸡好奇埋头啄,有几次,惹祸了。和几个伙伴玩滚铁环,忘了看小鸡,结果丢了两只,被母亲举起鸡毛掸子,好一通抽,屁股,身上,火辣辣的疼。大骨鸡长到半斤重时,就不用遛它了,人家自己玩得欢实。不过,母亲依然不允许大骨鸡走远。在院子,最多是房前屋后遛达一圈,母亲便咕咕咕,咕咕咕,喊它们回家。
   大骨鸡长成大后,胆子也大,一天到晚打鸣,喔喔喔,练嗓儿。很纯正的男高音歌唱家,父亲用红砖贴着墙根垒了一个鸡窝,大骨鸡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晚上睡在鸡窝里,天不亮,就喔喔喔唱,一只大骨鸡唱,第二只回应,东院子也相继传来大骨鸡的歌声,接着,一个屯子的大骨鸡集体大合唱。好不夸张的说,大骨鸡是庄河乡村最优秀的民族唱法歌手。此刻的大骨鸡,谈恋爱的阶段,母鸡成了大骨鸡们争风吃醋的对象,我家有一只母鸡,一开始隔一天生一个蛋,后来,几只公鸡臭不要脸,你踩背一下,它踩背一下。母鸡的后背被公鸡撸光了毛,光秃秃一片。来了客人,大骨鸡不好逮,我们姐弟一个用搂草的耙子,一个用盛草的大背篓,满院子追撵,弄得鸡飞狗跳,尘土飞扬。好不容易摁住大公鸡,不小心又跑了。
  
   经济条件不好,大骨鸡只在来人待客,过年过节吃。就是炖大骨鸡,也得等客人们吃完,我们一看盘子里就剩点粉条和油渍渍的汤了,不要紧,把粉条和汤倒入碗里,和白米饭搅拌一下,吃一口,闭上眼回味回味,那叫一个香!干上三大碗米饭泡鸡汤,出去玩,嘴丫子油光光的锃亮,不免向伙伴炫耀一番,俺家今儿杀鸡了。打出来的饱嗝都是鸡肉香味儿。
   春节那天可以大大方方吃一顿大骨鸡肉,鸡头供奉祖宗,其它部位码在盘子里,午饭时摆在圆桌上,大家敞了怀吃。
   大骨鸡肉细腻,不粗糙,肉带着清洌洌的南河水气息,草木的清新,谷物的芬芳,以及泥土的朴实,吃一次大骨鸡肉,你绝对不想碰触别的品种鸡。
   我读中学后,乡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父母承包屯里的荷塘,养鲢鱼,草鱼,鲤鱼。居然很成功,母亲雷打不动,孵一窝大骨鸡,荷塘养鱼实在忙不过来,就在鸡贩子手里赊十几只大骨鸡养,到秋天,大骨鸡长大了,出栏了,再给鸡贩子钱。鸡贩子奸诈,弄一些小蛋鸡冒充大骨鸡卖给屯里人。母亲有一套分辨真假大骨鸡的方法,真正的大骨鸡崽,腿粗,腿高,鸡冠大,脊背宽。叫声清脆悦耳,母亲在邻屯韩宝石家买十几只大骨鸡养,熟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韩宝石两口子人品不错,卖的大骨鸡很少出现以假乱真的事件。基本是养到两个月,长到一斤上下,分得清公鸡母鸡,对买家也是一个交代,杜绝产生矛盾。又集体打了疫苗,养着也放心。
   小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以往大骨鸡养大了,舍不得杀了炖着吃。托到集口卖了,换些柴油烟盐酱醋。鱼塘的鱼丰产,收获满满。养大的大骨鸡不卖了,隔几天,杀一只,放上粉条,蘑菇。锅边贴一圈黄面饼子。烫一壶五年的陈香酒,一口酒,一口大骨鸡肉。母亲每年养一批大骨鸡,留着素常日子杀,种玉米,耪地,果园摘苹果、一家人生日、端午节、中秋节、春节,必杀一只鸡庆祝。杀鸡这一天,都欢天喜地的,很有仪式感。同样,鸡肉出锅时,鸡头放在一只碗里,祭祀天地。父亲准倒一杯陈香酒,其乐融融的氛围拉满。读书,考学,母亲也不忘杀鸡,炖大骨鸡,记着,一定配上野蘑菇,粉条。这两样少一种,大骨鸡肉就没了灵魂。我嫁给老刘,当年是小刘。婆婆家和娘家隔着几座山梁,翻过山梁,就是我家。靠山近,门前是一条溪水。一年四季常流水,四面环山,原始树林郁郁葱葱,适合大骨鸡生长。我按着母亲传授的养大骨鸡技术。每年三月末,从鸡贩子那里,买十只大骨鸡崽,回家精心喂养,我们夫妻俩扣两座草莓蔬菜大棚,收入可观。炖大骨鸡已是常态,哪天馋了,高兴了,杀一只。老刘好喝两口,我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好抿几口酒。嚼着鸡肉,啃着鸡骨头,回味回味大骨鸡肉的香,此乃人生赢家。
   住进城市鸟笼后,养不了大骨鸡了,出席各种酒席,吃到嘴里的鸡肉,令我皱眉头,极少能吃出地地道道大骨鸡肉味儿。口口声声说是大骨鸡,实则是赝品。母亲呢,坚持春天抱一窝大骨鸡崽,养大,公鸡留着吃肉,母鸡生蛋。过年过节,我们开车回老家带几只。儿子参加工作后,每年春节送给上司两只大骨鸡。
   庄河人热情好客,欢迎远方的朋友们,来庄河做客。到我们的山庄住一住,满院子鸡鸣,狗吠,耳边溪水潺潺,蓝天白云,杏花,落了。一朵,两朵。月亮悄悄升起来,大铁锅炖好大骨鸡野蘑菇粉条,壶里热着陈香酒,小城的特色酒,就着大骨鸡,天上云追月,地上风儿吹,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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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庄河,大骨鸡不仅是餐桌上的美味,更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那些在老客运站巷口铁笼里活蹦乱跳的鸡,清晨的啼鸣,夜里的偶发叫声,都成了游子心中最纯净的乡愁符号。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大骨鸡与庄河人生活的紧密联系——从童年的遛鸡趣事,到年节时的炖鸡仪式,再到城市里对正宗滋味的追寻,每一段文字都浸透着土地的温度。大骨鸡的骨大肉紧、长腿攀岩,是庄河山水赋予的独特禀赋。它们像山野间的精灵,在风霜雨雪中傲然生长,用响亮的啼鸣唤醒村庄。而母亲孵鸡、喂鸡、护鸡的细节,更让这份记忆充满温情。那些用小米喂养的毛茸茸雏鸡,那些被鸡毛掸子抽打的顽皮童年,那些与文友共享大骨鸡炖粉条的文学时光,都成了庄河人生命里不可复制的片段。如今,大骨鸡已成为庄河的文化名片,但作者笔下的乡愁并未止于味蕾。城市里的赝品鸡肉、母亲坚持养的鸡、儿子送给上司的礼物,都透露出一种对原真性的执着。而在文末,作者以一幅田园诗般的画面邀请读者:月光下,大铁锅炖着大骨鸡,陈香酒微醺,云追风轻——这不仅是庄河的热情,更是一种对朴素生活的深情回望。编辑:紫云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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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紫云朵朵        2025-10-04 22:08:15
  祝贺新作发表。
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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