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小事】二百块钱一板砖(散文)
我们一家来承德第二年,正在备战高考的二姑来我家了,她是落荒而逃到我家。脸似乎有几天没洗了,黑漆漆的布满了黑面子。理得很短的头发乱糟糟得支楞着,进屋就瘫倒在地上,母亲见状急忙把她扶上炕。
二姑是在东北一板砖拍坏了人家脑袋,她怕担责任。一天夜里,她偷着爬上一辆拉煤火车来到承德的。
“高考你不参加了?”父亲问正在狼吞虎咽吃面条的二姑。二姑还没等说话,奶奶就接话了:“参加也白费事,一天就知道练功打架了学习能好吗?”
是啊,二姑的性格像假小子。对学习从不上心,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经常逃学去附近寺庙和几个和尚学练功,倒也学会了一些猫脚功夫。她还喜欢打抱不平,看谁不顺眼她会动用武力,没少给家惹麻烦。我们在东北的时候,奶奶管教严格,她还不敢太过于随意。那时候她为了学武功,经常从家里拿一些食物给寺庙的和尚。有一次,她还偷了奶奶养的下蛋的芦花鸡给那些和尚改善生活,让奶奶发现了追到山上寺庙,结果那只鸡已经煮在锅里了飘出香味了。奶奶这只鸡可是下双黄蛋的呀!奶奶一着急“嗷”地一声就背过气了。寺庙的智能法师急忙走过来给奶奶运功治疗,奶奶半天才缓过气来。
那天奶奶回去后,非但没有责怪二姑不说,还让父亲和大爷拎了一袋白面一口袋粘豆包给寺庙的和尚送去。奶奶说,山上的和尚太苦了,还多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和尚,谁家日子过得去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出家呀?也是从那次后,和尚再来村里化缘,村里的村民都会把自己家的好吃的给拿一些,我知道那多是奶奶做的宣传。二姑呢,也不再偷偷摸摸去学艺而是敢明目张胆去了,奶奶有时会让二姑拿一些钱给寺庙的和尚。说是学徒钱……
在家里的几个孩子里,奶奶和爷爷比较宠溺二姑,二姑这次来承德爷爷也发话了,被二姑用板砖拍的孩子也没大碍,他陪着去医院检查过了,已经正常去学校上学了。他告诉奶奶,二姑不回东北参加高考就不用参加了,就让她在承德待一阵,收敛一下她的野性,等有征兵的就去当兵吧!她也喜欢舞枪弄棒的,就随她吧。
那年我正在上四年级,学习也只是一般。那时候我们的书本很多,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一书包。二姑留在我家后,每天负责接送我和哥上下学。奶奶让她帮我俩背书包,她嫌沉就私自做主按照我俩的课程表给我俩装每天用的书本。但有几次学校临时改课,我和哥都没带需要带的书本,被老师叫到前面罚站。那以后,我和哥经常因为没有带,上课用的书,而被老师停课,在教室外罚站。
那时我的同桌是曲梅,作为班级每次考试总是最后一名的她,经常会被老师请到办公室挨训。不仅如此,她还经常被班长兼学习委员戴长青欺负,撕她的作业本,骂一些脏话。一天她作业又没完成,戴长青收作业时就把她新买的作业本给撕得粉碎,曲梅也不敢还嘴,只是趴在课桌上哭。我看着实在气不过就说了几句。戴长青直接冲我喊了一嗓子:“我就撕她作业本了?碍你屁事?你不也同样是个差等生吗?”那一刻,我无言而对。因为我确实理亏,学习在我们班也属于中下等,没有啥话可以反驳他。
我只能安慰曲梅别哭了。那天曲梅看我帮了她,还告诉我一个秘密,说我之所以总被老师罚站都是戴长青告的状。那天她亲耳听戴长青和老师说我和哥经常不带书本,考试时我俩还经常和同学传纸条,打小抄,说我的成绩都是假的。任老师听后很生气,就告诉他每天监督我俩,有风吹草动就和她汇报。
那天,我回到家里越想越生气,就忍不住和二姑说起了戴长青的可恨,二姑就给我的书包装了一块板砖。我问:“干嘛要装这个呀?万一被戴长青检查发现了呢?”
二姑说,这块板砖就是为他准备的。他发现了,你就干他!
那天如二姑所料,我冲动地用板砖拍了戴长青的头。那天奶奶去学校,给了戴长青家长赔了理道了歉,赔了二百块钱才算拉倒。永远记得奶奶从怀里掏出钱的样子,她哆嗦着几次掏出又缩回脸上的复杂表情。那一刻,我心里很是愧疚,因为我知道那二百块钱可是奶奶过生日,母亲踩了一个月的缝纫机挣的。说让奶奶去城里买她老早就喜欢的一块手表。
回到家,我躲进自己房间里没有出来。吃饭的时候,母亲端着饭菜走进我的房间说:“知道错了以后不犯就是了。还不至于到绝食的地步。”母亲还说以后她会再挣钱给奶奶的,实在不行她就把她养的十六盆茉莉卖了,一定会在奶奶过生日前,给她买她喜欢的那块手表的。奶奶进屋明确表态,无论是今天是因为什么原因,我打人这件事绝对是我的错!以后不能再有下次!奶奶还说:“钱花了咱们还可以挣,而钱买不来的,是自己的出息。”
奶奶的话深深刺激了我,是啊,我的出息呢?我又不是特笨的人,为啥就不能超过别人呢?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睡不着我就干脆不睡,整理了我的书包,把我的所有发的书都装进书包。并把那天老师讲的课重新梳理了一遍,重新做了笔记。不懂的题,做了记号,然后规整地写了作业。第二天吃了早饭没用二姑送,自己背着书包就去了学校。每天上课集中精神开始认真学习,下学留在学校写作业,不懂的题就去办公室问老师。那次我用板砖动了粗,戴长青也盯上了我,每天对我特殊检查,但每次也没找到我啥毛病。以前我上课听懂的题就不听了,喜欢和曲梅说话,或者打小瞌睡。但那天后,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再犯类似的错误。慢慢的,戴长青也不再对我重点监督,在以后的几次考试中,我的各科成绩在班级总是名列第一,而戴长青一直排在我的后面。他有不会的题问到我时,我也会给他讲解。因为奶奶说了一个好学生自己不光要学习好,更要带动班级里其他同学的进步。曲梅也在我的帮助下,不再是班级最后一名,也成了中等生。
后来我在一次作文大赛中我的《二百块钱一板砖》》还获得了年级组第一名,还被我们学校推荐到市里报社发表。那次学校奖励我一管钢笔,一个保温杯。报社发了我二百块钱。钢笔我送给了父亲,保温杯给了母亲,二百块钱给了奶奶。
还记得那天,奶奶接过我递给她的二百块钱,用手紧紧攥着,褶子里爬满了老泪。后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对我说:“荣耀呀!老何家的荣耀!我期待的就是这个结果!”她还告诉我,拍向别人的板砖只会带来债务,而拍向自己的板砖,那份不服输的劲儿,才能赢得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