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小事】素心如兰品自芳(随笔)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的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眼见秋天到,移兰入暖房;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但愿花开早,能将宿愿偿;满庭花簇簇,开得许多香……”不知是触动了那根神经,40多年前,第一次听《兰花草》,就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这首歌。不同于其它歌曲,它不仅旋律轻快,更妙的是它那典雅的歌词。在我的印象中,词作者胡适先生一直是一位严谨的学者,是中国新文学运动最重要的启蒙人;是一位严谨端庄的政府官员,北京大学教授、驻美大使,却忘记他还是中国新诗的开山鼻祖,写出了许多清新、流畅的小诗,这首妙趣横生的《兰花草》,曾让一代又一代国人为之陶醉。听着唱着这首歌,让我对兰花总有着无限的期盼与遐想。
古往今来,梅花因其傲、兰花因其幽、竹子因其劲、菊花因其淡而被人们并称为四君子。他们有着共同的风霜傲骨,或清瘦冷清,或卓尔不群。对我而言,梅花的傲雪凌霜、竹子的虚怀劲节、菊花的暗香淡雅都令我神往。但是,我更钟情于兰花。兰花“幽灵”般的香气,若有若无,时隐时现,时浓时淡,时远时近,飘荡在山谷中,飘逸在庭院居室内,给人一种神秘莫测、隐忍飘逸的感觉……
兰花,一直以素洁淡雅、幽香清远、神静韵高而博得无数文人墨客的喜爱和赞美。他们的笔下,兰花成为抒发情感、表达志向的载体。《诗经》《楚辞》对此早有记述,大诗人屈原对它更是情有独钟,在《离骚》中他反复写道:“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用兰花来比喻自己高洁的品德和远大的志向。自此,兰花便成为文人墨客表达自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坚守内心纯洁的精神追求的象征。后世诗人和画家更是常常以兰花为题挥毫赋诗作画,咏兰之诗词层出不穷,经典佳作流传。李白在《兰花古风》中写道:“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兰花,“禀天地之纯精,抱青紫之奇色。”,它不娇不艳,不卑不亢;它沉静、朴实、高贵、脱俗。在中华传统文化意象里,它是“真、善、美”的代名词,素有着空谷幽香,孤芳自赏的雅称。
兰花,最令人赞叹的应该是其“幽”。空谷生幽兰,因其生长在深山野谷,与杂草为邻,与野花相伴,恩泽于阳光雨露,拥抱于大地蓝天,以清婉素淡的香气,长葆本性之美。这种不以无人而不芳的“幽”,不只是属于林泉隐士的气质,更是一种文化通性,一种“人不知而不愠。”的君子风格,一种不求仕途通达,不沽名钓誉,只追求个人志向的坦荡胸襟,象征着远离纷争与喧哗,保全美好人格的品质。它,从不取媚于人,也不愿移植于繁华都市,一旦离开清幽净土,则不免为尘垢玷污。它,不急不恼,不与花魁牡丹媲美,不与一众百卉争宠,不与鲜艳玫瑰争奇,不与清新百合斗艳。而是默默地与山野为伴,与翠竹结缘,远离污浊,以其独有的品格生长在万物之间。因此,它,只适宜于开在人迹罕至的幽深之处,只适宜于开在诗人们的理想境界中。
兰花,最让人倾倒的是其“雅”。“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人们常以“蕙质兰心”形容聪慧贤淑的女子,将意趣相投、志同道合的至友视为“兰交”,把好的文章和书法称之为“兰章”。兰芝、兰襟、兰藻、兰言、兰客与兰时等词汇无不绽放美好的芳华。她那“纵使无人见欣赏,依然得地自含芳。”的宁静与淡泊,让我领悟到人生应该自警自励自省自洁的真谛;她那“生成净骨彩难染,抱着芳心气不移。”的质朴与坚贞,更让我坚守保持做人良知与本色的信念;她那“花中真君子,风姿寄高雅。”的谦和与清雅,让我拥有了一份心中有兰气自华的情怀!
那一年乔迁,朋友送我一盆兰花草,我依照他传授的养花技巧精心栽培,两年不见花开。于是,我把花盆搬到办公室,让曾经在植物园工作过的同事养护,在他的细心栽培下,那盆兰花终于在第三年开花了。那带露的兰花,随着太阳的冉冉升起,晶莹中折射绚丽的色彩,渲染着自己,彰显着它的无穷魅力!我终于可以近距离地品鉴兰花了:亲嗅兰花之香,品赏兰花之美,感叹兰花之雅,领悟兰花之语。
此后,我对兰花的偏爱又增几分,既欣赏它的清新淡然,更赏识它高尚人格的化身。我对兰花高贵之美的渴望,犹如钦佩和欣赏兰花一般的人一样,欣赏他们优雅高贵,却低调沉稳内敛,不求奢华虚名,不愿与百花争奇斗艳,却幽幽地独自吐露芬芳。他们自强不息,清华其外,淡薄其中。不做媚世之态,不沽名钓誉,志存高远,胸襟坦荡。他们质朴而不娇媚,雅致而不冷漠,芳香而不馥郁,多姿而不炫耀。浑身散发出如兰花般的缕缕清香:宁静,暗香,持久,清芳。这,是人性中难得的淡定和坚毅。
只要素心如兰,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浮燥喧嚣,什么忧郁伤感,尽抛水云间。只要素心如兰,什么恩怨情仇,什么逝水流年,什么伤春悲秋,挥散万里天。只要素心如兰,度过清晨黄昏,看过花开叶落,品过雨露风霜,醉成一世痴缠……
时隔多年,这一绽放在时光里的雅致之花,仍然让我观之神往,思之陶醉。它那沁人心脾的幽香、清爽俊秀的色泽、优雅大方的姿态、珍奇俊朗的风格、高雅坚韧的品质,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间,始终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