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小事】一碗热汤面(散文)
半年前我来北京进修学习,租住在郊区的一个小区里。每天早餐,我喜欢去附近林家铺子吃碗热汤面,虽然价钱贵一些,但吃着有汤有水的还算顺口。但有时早晨我起来晚了,干脆不吃早饭。懒得动了就在床上躺着,看看手机,琢磨写个什么。没人打电话催,也不去医院,一直躺到中午。周三的一个雨天,我正在床上躺着发呆呢,突然听见有人在敲门。急忙打开房门,只见对门住的邻居马阿姨,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面,上面还卧着两个鸡蛋,她说下雨又降温了,她知道我爱去林家铺子吃热汤面,就一早擀了面,觉得时间差不多我该起床了,就赶紧煮了给我端了过来。“我注意你很久了,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也从不会领回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安静得很呀!”马阿姨说这话时,还爱抚地摸了摸我脸。马阿姨还说如果她做的合我口味,以后每天她就负责我的早餐了,保证每天一碗热汤面。
马阿姨端来的热汤面吃得我热泪盈眶,一下让我想起那年,奶奶给我们讲的与热汤面有关的暖心事……
那年我父亲大学毕业后,刚找的第一份工作是销售。经常会出差。每次出门就得十天半个月的。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父亲不习惯一些南方城市的天气,伙食。再加上他平时也有严重的胃病,稍微不注意就会犯。奶奶心疼父亲就给父亲买了一个电水杯让他平时带着,煮个方便面煮个鸡蛋啥的。但在一次去武汉出差中,那个电水杯不知丢到了哪里,到了地方,父亲想煮袋面吃才发现水杯不见了。父亲就打电话给奶奶说是不是忘记给他装了?奶奶确切地告诉父亲说给装了。那天晚上,父亲也懒得出去,就干嚼口方便面,喝了一些酒店的瓶装水。结果半夜的时候,父亲肚子疼痛难忍。又拉又吐,和他同出差的小李给父亲叫了救护车去了医院。挂了急诊检查是急性胃肠炎,接诊的医生姓王,当他得知父亲是东北人时,他热情地对父亲说他家也是东北的,而且也是哈市的,他结婚后就和他媳妇来武汉了。
那天奶奶听父亲说电水杯丢了,一宿也没睡好觉,一早就按照父亲留的电话打了过去,同去出差的小李告诉奶奶父亲住院了。奶奶赶紧又打电话到医院,接电话的正好是王医生。奶奶说了对自己儿子的担心,并说了儿子在外地又病了,身边没人照顾连碗热汤面都吃不上。说着说着,奶奶还对着电话筒呜呜哭起来。王医生急忙安慰着奶奶,并对奶奶说:“老人家你尽管放心!我也是东北人,咱们无论到哪都是一家人。我负责您儿子的每天伙食。我负责每天给您儿子做一碗热汤面。”
王医生说到做到,每天细心安排父亲的一日三餐。而且每天保证给父亲端来一碗他亲手做的热汤面,卧上两个荷包蛋。父亲住了五天院,出院那天他和他媳妇还把父亲接到他家住了两天。他说父亲如果驻外伙食不能保证,胃病再犯下次在住院反复就不爱好了。
父亲不想麻烦他们两口子,王医生却说:“啥麻烦不麻烦的,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到家门口了哪有不进家的道理。”
后来父亲公出回来,讲起了王医生一家人对他的好,讲起王医生做的热汤面。奶奶听后对父亲说:“王医生真是好人!咱们要记得人家的好。”奶奶当即拉着父亲去了商场,给王医生买了东北的红肠、木耳、蘑菇什么的邮寄了过去。没过多久,王医生也给我们一家邮寄来了武汉的鸭脖和藕。父亲还按照王医生给的他父母家地址,买了礼物去了王医生的父母家看望了他们。父亲后来出差路过武汉三次,每次都特意去王医生家,吃他做的热汤面。王医生也说了:以后来武汉,这里就是你的家……
后来我们一家来到承德,父亲也不再做销售。但父亲和王医生的情谊却没有断,每次打电话,父亲和他都会有说不完的话,但离不开的总是那碗热汤面。还记得父亲去世那年,王医生还和妻子一起飞到承德,送父亲到墓地,他端着一碗他做的热汤面放到父亲的墓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他本来和父亲约好了等他退休了一定会来承德看望我父亲的,而且答应我父亲会为他每天早晨做一碗热汤面,但是他没有等到他。他现在给我父亲亲手做一碗面,送我父亲上路。让他趁热吃……
马阿姨来取碗时,看见我红红的眼圈,慈爱地拍拍我的肩:“傻孩子,一碗面而已,怎么还哭鼻子了?”
我拉住马阿姨的手,把那年我父亲受益于王医生帮助的事说给了她听。马阿姨听着听着,也湿了眼眶。她说:“闺女,以后我每天早晨都给你做你爱吃的热汤面。”
从那天起,马阿姨果然承包了我的早餐。不只是热汤面,还有小米粥、葱油饼、韭菜盒子,变着花样给我做,让我这个出门在外的异乡人,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而我不忙的时候,经常会去马阿姨家给她包饺子,陪她一起去集市上买菜,听她讲年轻时她从山东嫁到北京的故事。讲她刚来北京打工的各种难,以及遇到的好人……
十月一这天,我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精心准备了两碗热汤面。然后去敲马阿姨家的门。她打开门,看到我端给她热气腾腾的面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马阿姨,以后周末的早餐,都由我来做吧!”我对她说。
马阿姨的眼圈红了,她接过面低头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好吃,真好吃。”
是啊,这世间最暖的,不过是一碗面的温度;最珍贵的,不过是一颗真心。而最动人的,是这份温暖能够代代相传,从北到南,从过去到现在,让每一个在异乡的人,都能找到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