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一地落红(散文)
清晨醒来,是个雨天,雨声淅淅沥沥,丈夫独自嘟囔着埋怨,说下了一夜,仍没有停的意思。
他决定去为全家人的午饭采买食材,雨给他带来不便。
我呢,不管他这些,反正到时午饭定能吃到。我要换花瓶里的水,却不慎碰到了一朵玫瑰,刷啦一下,鲜艳的花瓣像是受了惊吓,一并脱落下来,匀斑斑撒了一地,一地落红!态势惊心动魄,如同镂空艺术,铺陈得无比完美。
我怔住了!蹲下身静静地望着它们,它们本不该这时落幕的,还可以绽放几天啊,我的心哆嗦了一下!那花瓣仿佛是一只只惊诧的眼睛,好像它们正在进行一件什么要紧的事,被我惊到了。或许它们正在做着分别前的准备?或许,它们为同根同生一场,正举行来世的神圣约定被我冲散了?哦,我岂不成了入侵者,破坏者呢?我内疚着我的不慎,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不忍马上让它们收场,它们是那么洁净,那么柔美,即便落红也绽放出一地光彩。
这种情景不知触动了我的哪一根心弦,这或许是一种人生姿态吧?我记得多年前当编辑的时候,一个文友拿来她的文集想让我写序,我在她的文集中读到一句话“一地落红”,这句话让我的脑袋嗡啦一声巨响,把我惊了一下!我好感动这四个字,它到底代表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个意境震撼了我。我因这个创造性意境为她写了一篇序,我甚至建议她标题就叫《一地落红》,一定有诗意,并会引人深思,她不同意,她正值三十啷当岁,“落红”似有不吉利,我便也没有坚持。这句话越过许多年,我早已忘记了。可就在今晨,这一朵玫瑰哗然脱落,撒了一地,简直就是那四个字的诠释,所以我惊艳了。“一地落红”感动着我!它们不是打败的英雄,也非愁苦的怨妇,而是经过四季的风雨,该绽放的时候努力绽放,该落幕的时候坦然落幕,不犹豫,不抱怨!它们在与我告别时,还拉起手纵情摆了一个妩媚的舞姿,留下最后的美丽。
我坐下来陪着它们,仿佛它们就是我此时的状态。老了,也要老得优雅,老了,就要老得更好。可我又突然涌起一缕儿伤感,它们本是一体,却突然分裂,就像盘古开天,浑沌崩裂,灵魂碎片各奔东西,数亿年去赴各自的使命,它们经历过什么样的风雨呢,它们还会相聚吗?如果不能相聚该是怎样的牵挂和落寞啊!如果上苍只许它们一枯一荣,我相信它们一定还会彼此等待和寻找吧?也许是千年,也许是万年,也许是百年后才一遇。它们会忘记彼此吗?它们会不会也要喝梦婆汤消去往昔的记忆呢?当它们找到了,又是怎样熟悉,怎样的惊喜?
我又开始思绪万千了。
数年前我领着孙女到公园,那是个寒露过后的季节,冷风习习,我看到大杨叶,一片片脱落,在与树枝分离时能听到咔嚓、咔嚓的轻响,然后在空中翩翩起舞,飘飞的舞姿从容淡定,蓝天下一片片黄中有绿的叶子,不同时差,几秒钟的时间分别下落,每一片叶子在轰隆隆下落时,都像是宣示自己丰盈的一生。
孙女把一片片好看的叶子捡起来,找一块空地一片两片排成队,告诉它们听话啊,不准乱动,一会儿给你们好吃吃。可她摆好后,风总是过来骚挠,孙女恢复数次力不从心,一跺脚,说不和你们玩了。我笑了,多有哲理啊,人生本是一场游戏,不好玩咱就不玩了,只有孩子才没有固执己见,好玩就玩,不好玩就不玩,拿得起来放得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坐在石凳上,用手托着腮,支撑着我观看的姿势。有的叶子大,有的叶子小,莫不是它们也有贫富之差?有的焦黄时才落下,着地后声音很轻很轻,因了它彻底抽尽了身体的水分,那也许是不服老的坚持;有的是橙黄色就落下,落得灿烂无比,也许是它对生死的超然,杀伐果断,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毫不怯懦去赴来世的约定;还有的叶子黄绿相交,分离时声响更脆,也许是想,既然终究要化为尘土,多一时少一时有什么关系,不能体现价值,何必苟且偷生?我觉得它更明智,也有的叶片驻足在树枝上,与猎猎的寒风搏斗,那种怒吼也十分惊心动魄,它们在集体落下时覆盖了整个路面,那确像打败的英雄,是一场战争后的落幕。总之,它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絮语。
我被看迷了!我常常被一些事物所吸引,从中找到人与万物之间的关系。其实万物的心思都是一致的,各有姿态和气脉。
我回过神来,看到“一地落红”的玫瑰花瓣,猛然间醒悟:原来它正是我的人生象征。我这才对多年前的感动作了注解。爱与慈悲成为信念,不是落慕而是重生!因而,我让“一地落红”在地下停滞了很久,如果它们有愿,如果它们有约定,我要给予它们足够的时间去履行,为我的不慎而虔诚检讨!
2025.10.9

《一地落红》读后
枫叶????
(一)
读罢这篇《一地落红》,仿佛在雨声中聆听了一场寂静的独白。
那些散落的玫瑰花瓣,在眼前铺陈成柔软的叹息。它们落下的姿态如此从容,不像凋零,倒像完成了一场早有布局的盛大庆典。
那声“刷啦”至今还在耳畔回响——不是碎裂,而是绽放。
原来,离开也可以这般优雅,在触地的瞬间仍保持着绽放时的矜持。
花瓣躺成镂空的图案,每一片都还带着晨露的记忆,不是坠落,那是换了一种方式拥抱大地。
赵姐(枫叶???? ):
(二)
多年前那个拒绝用“落红”作标题的女子。或许她惧怕的不是不吉利,而是太早参透生命落幕的仪式感。
只是到了这个雨声淅沥的清晨,才遇到这些花瓣真正诠释了什么是“该落幕时坦然落幕”——它们甚至拉起手,在告别时跳了最后一支圆舞。
孩子跺脚离去的背影里,藏着我们都已遗忘的智慧:原来放手可以这样轻易,像结束一场不好玩的游戏。
赵姐(枫叶???? ):
(三)
手指抚过书页,触摸着时光的印痕——那些焦黄的、橙黄的、黄绿相间的叶子,各自有各自的絮语。
而此刻躺在地上的玫瑰花瓣,正用静默完成它们的神圣约定——关于重逢,关于等待,关于千年后的相认。
赵姐(枫叶???? ):
(四)
此时,我的眼睛发热,不是悲伤,而是突然照见了自己。原来我们都在学习如何优雅地老去,学习在适当的时刻松开紧握的手。如同这些花瓣,就算分离也要保持最美的姿态。因为每一次落幕,都是另一场启程的序曲。
当最后一片花瓣停止颤动,房间里只剩下雨声和呼吸。是不是豁然明白?有些美丽注定要破碎才能完整,有些领悟是需要用岁月铺就甬道。
而这一地落红,终究不是终结,而是生命最从容的转身……
2025年10月12日
赵姐(枫叶???? ):
@过眼云烟(陈亚珍)?姑姑
结语:
写完之后突然想到荆棘花:若说“一地落红”是生命在谢幕时温柔的叹息,那么“荆棘花”便是生命在绽放时倔强的宣言——该“挣扎时奋力挣扎”的姿态。
真正的慈悲与优雅,或许并非不谙世事的纯洁,而是历尽荆棘之后,依然选择绽放的温柔。
那“一地落红”的从容,恰恰是因为它曾作为“荆棘花”热烈地、甚至有些笨拙地战斗过。
生命的圆满,不再是毫无瑕疵的完美陨落,而是带着伤痕、带着尖刺、也带着惊世美丽的整体!
2025年10月12日下午2点30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