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忆】一路走来,一路追梦(散文)
弟弟上一年级,我上五年级。弟弟的老师生病,由我去代课三天,于是,小小年纪的我,成了弟弟班级的临时代课老师。
那时,真应了那句话: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害怕和紧张,校长交待我这样那样,我像听懂似的连连点头。后来校长说我那三天表现不错,今后可以考虑当个老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心里记下了,于是我便有了自己的梦想,长大后做一名老师。
校长似乎很关照我,记得他刚调来我们学校时,听到同学们围着我唱:蛮子蛮,上江南……,校长上前喝住他们,并说:这是我大bu(音近“布”),以后不许欺负她。当时,我并不懂这句话,因为我是1969年底随父母一起下放到农村的,这当地的盐城话有点听不懂,回家后拉长着脸带着哭腔对父亲说:校长叫我“大猪”,惹得父母笑得肚子疼。原来这“大bu”是姑姑的意思,父亲说,我们家并没有这门亲戚,也许这是校长善意的关照吧。
我很感谢这位校长,他让我有了自信,有了人生中第一个“理想”,而我却将它称之为“梦想”,因为实现了才能叫“理想”。
就这个小小的梦想,在我小学升初中时差点失去了,连初中都上不成。当时的农村,初中不可能人人都能上,有些人情世故在里面,我们小队也就两个上初中的名额,生产队长的公子占了一位,还有一位是送给有关领导大礼的孩子。我很想读书,想让父亲送礼,父亲坚决不肯,心里很失落,别说实现梦想了,连个学也上不成了。
这辈子我都忘不了,小学毕业的那场算术(当时没有叫数学的都称为算术)考试,考场上多了一位不认识的老师,那老师似乎为我来的,转了一圈后,一直站立在我身边看着我做题,我也不害怕,只是时不时地抬头看向他,他笑眯眯地不断点着头。课后,有同学告诉我那老师就是楼范初中过来招生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我没推荐,这学也是上不了的。回到家没多久,那同学来到我家,看她兴奋的样子,我猜想她有上学的机会了,谁知她告诉我,那老师姓陶,在生产队办公室拍着桌子对着大队长说:如果没她的名额,你们大队(一共有11个小队)的学生我一个都不收。那晚,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好觉。
初中时,陶老师教我们班数学,有的同学出于嫉妒,编造出一些不雅的谣言,被陶老师知道后,他告诉同学们,说我是他的干女儿。他这个年龄倒是可以做我的父亲,但是我除了感激,就是想着要好好学习。初一的下半学期,我成绩排名前列,被推荐为班长。当语文老师要求写一篇关于“理想”方面的作文时,我毫不犹豫地写上:我想当一名数学老师。
到了高中,离开了陶老师,心里有点失落,谁曾想半年后他又调来我读的那所中学教数学了,命运总是这样,一会儿让你失落,一会儿又让你高兴。因为我对数学着了迷,年级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物理怎么也上不去,那位教物理的赵老师,每节课都要以我为反面教材对同学们说不要学我,我几乎每天课后哭成泪人,小小年纪只有记仇,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学课的不平衡,其实对高考是极不利的。这不,1978年的高考,我失落在物理这门课上,而数学的成绩成了我的骄傲,盐城专区(下辖九个县如东台、大丰、建湖、射阳、阜宁、淮安等)数学第一名,但是我高考总分却是差了三分没能考上大学,读不了师范,根本圆不了我数学老师这个梦。
落榜后的那年秋天的一个傍晚,高中教化学的杨老师路过我们家门口,特地跟我父亲谈了一次,于是我有了复读的机会,我决心好好补习不足的部分。年后的春天,陶老师带着我和另一名同学,去盐城市区参加华罗庚数学竞赛,我不想去,因为除了课本上的题目,我没做过什么竞赛题呀。陶老师坚持要我去,既然来了就进去考一次吧,还没进考场,我突然浑身发冷,微微发抖,陶老师脱下他的马甲给我穿上,我也记不清当时怎么考的,回家后去医院检查,得了肝炎,停课了一些时日,并在同学母亲黄医生的精心调理下好转。
1979年的夏天还没来到,苏州市政府去我们农村招收下放人员的子女回城工作,我因为眼睛不过关被丝织厂刷下,两位哥哥都被招回苏州工作,父母和弟弟都有了回城的名额。没想到,万分疼爱我的父亲竟然发火不许我高考,说是让我复读是为了脱离农村的苦日子,如今可以回城了,不用再高考了。不让我上学,不让我看书写字,闹了一个多月,老师上门调解,说是这种情况下高考成绩不会好的,也许回城后能凭这高考成绩招到一份好工作,这样我才有了第二次高考的机会,成绩当然也是不理想的,离录取分数线就差几分。我恨父亲,若不是他那么闹,也许我就考上了。
当年,我是怎么也不能理解父亲的,若干年后等自己做了母亲才慢慢明白父母的一片心。那时,大学毕业后是回原籍地分配工作的。家里人都在苏州,独独留我在盐城生活一辈子,父亲肯定是不舍得的,他才不会考虑到我有个数学老师的梦想呢。
可是,大学没上,根本圆不了我的梦,成了我心中的痛。工作后我继续提出要考大学,并以三天绝食为条件,最后还是没干过父亲。这里面当然有“百善孝为先”的束缚,虽有遗憾,但是不想让父亲身体抱恙。
数学老师的梦想还在,每年高考后,我都会买一张有着数学试题的报纸慢慢做,这个“痴”,一直坚持近十年。平时,买了书,每天都有做数学题的习惯,做完初中的再做高中的,在父母和哥哥们眼里我是“痴”了。虽然做不了学校里的老师,但是后来能做做夫家亲戚孩子们的数学老师也算是过了小瘾。
跟老公谈对象时,老公带我去他朋友家里,那些小孩子和小孩子的母亲总是问我是不是老师。如今,第一次认识我的人也在问我同样的问题,也许我的气质慢慢地接近老师了,我心中暗喜着那句话:相由心生。
几十年过去了,我的数学老师的梦想还在,虽然如今十分喜爱文字,但是与数学的那份缘还在。在信息爆发的年代,手机上什么都有,人家在刷着抖音找寻乐子时,我用仅有的时间刷着网络“齐老师”的小阶、中阶和高阶题,学习他的“底层逻辑”,做着他的思维题,也许这些我并没有实际用处,但是小时候的梦想一直驱使我不放弃数学这种有趣的学科。
一直坚信,我的这个数学梦能派上用处。这不,这两年里,我时不时地教外孙女一些简单的思维题,并让她学会“逆向思维”,小小的中班人儿学这些很快,这学期报名参加了“大中班澳洲袋鼠数学”,表现突出,当班老师在与其他老师的交流中不自不觉地表扬了她,被另一位老师听到,悄悄地说与我女儿听。我心想,也许我的这个数学“痴”会延续到外孙女身上,至少能让她喜欢上这门学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