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忆】流年散记(散文)
黄昏,岁月赠予人收获与无数人生经验,同时也赠人衰老与疾病。一生岁月,几经波折,经历让我们拥有了一双能窥见未来的眼睛,在无力回天的感悟中深深敬畏天道。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激起涟漪,扰乱了生活,我们的岁月己经不起折腾,生活需要平静、康宁。
出行时走在山涧,看着那分岔的水流,草木的飘零,这些细微的变化都拨动着我的心弦,感叹年轻岁月的走远。
怀念遥远的岁月,心中升腾着一种回归自然的渴望。少年记忆犹深,干净透明的世界,父母亲人、兄弟姐妹以及纯真的玩伴,相亲相爱。
春天,和小姐妹们走过绿茵的草地,感受嫩芽破土的喜悦;夏日,我们趟过溪水,聆听泉水的清音;秋天,和大家一起立于枫林下,看那万山红遍的绚烂;冬日,我便一人蛰伏于家里的小阁楼上,听着远处机器的哄鸣声陷入沉眠。那样的日子单纯、欢喜、自在、前所未有的安静,那可真是好啊。
长大了便不同了,我们走入社会,被世间的悲欢所牵动,更得为未来的种种忧虑,烦恼痛苦也由此而生。
我的岁月不知不觉走到黄昏。 每年的六月,都像打不破的魔咒,总要发生点灾难。
二
今年的六月,我住进了耳科。耳科的病房在四楼(原来医院的儿科),从窗子里望出去,只见林立的高楼,看不见天空。病态的心在薄暮里随着耳朵的嗡嗡声跳动。
我的世界从左耳开始寂静,耳朵里充满蛐蛐声,而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静,这寂静来得太突然。
前一刻,世界的声响还在耳膜里踩着平衡木,下一刻,便被抽走了木板,一切喧嚣哗啦啦坠入深渊。左耳被医生宣告“突聋。”于是,世界成了一幅被裁去一半的画卷。
所有的声音不再立体,它们扁平、执拗地只从右耳灌入。人们站在我左耳边说话,只见张口,不闻其声。音乐失去和声,只剩单调的旋律。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耳朵的突聋的还不够,爱人在陪护时感染流感,之后又传染给我。发烧、咳嗽、嗓子像吞刀片,不均匀的呼吸和心跳声,折磨着我。
医生来查房,他们的声音遥远而模糊。我问:“医生,我的耳朵损坏到什么程度?”
“检查的结果,达到全聋。”医生平静地回答。
“全聋。”我呆呆地望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流进我的血管。
有鸽子从窗前掠过,羡慕鸽子凌空飞翔,我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像鸽子一样自由呢?
从没想过人约黄昏后,会频频走进医院,黄昏不该是这般情景,我也不该这样陌生、软弱。
躺在病床上,思绪纷飞,想起那些年轻快乐的日子,难免沮丧,心有遗憾。
爱人送来饭菜,他气喘吁吁地打开热气腾腾的饭盒。
“快吃吧,还热乎着呢。”金属餐具的碰撞声和他的言语声,此刻忽觉听来是一种饱满的、生命的喧嚷声,这声音让我感觉温暖很多。
三
耳朵的突聋,流感的折磨让我领悟很多。人生就是这样,得经历种种磨难。痛苦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们在收获幸福、财富、经验的同时,也得接纳它。
疾病在医护人员的理疗下,渐渐有了好转,一个星期星后,主任带着一群医生护士来查房,他们说我左耳的听力恢复了一点。
“以后能完全恢复听力吗?”我问主任。
“不能,最多能恢复到百分之三十。”
主任的话让我哑然,我在心里嘀咕,能恢复多少算多少,管它呢,反正我还有健康的右耳。”
出院回家,每天清晨,我捂上右耳,试着用左耳去捕促窗外的鸟鸣,第一天听到微弱的声音,第二天、第三天鸟鸣的声音渐渐清晰。
我搓揉着左耳,想着它不应该失聪,它的下方,血脉还在涌动,它怎么会没用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它自己就慢慢恢复了。
傍晚,走出去,路上的车流开始汇聚,形成一条无声的、移动的银河。过马路时,爱人紧紧抓住我的手,他怕我听不见汽车声。
疾病有时是上天让人休假,它把你从生活的快车道上拽下来,让你看清楚,想清楚,究竟哪是被你飞速掠过的幸福,哪些是你该珍惜的?
上天总是夺走你一些东西,又慈悲地归还你另一些。
黄昏已来,风雨常伴。但我不恐惧,因为我知道,当世界关上一扇门,它总会为你留下一扇窗。人活着,就是在残缺与圆满之间,走自己的路。
值得庆幸的是,当我完全不在乎听力是否能恢复,听之任之时,不可思议的是,这只被医生判了无期徒刑的左耳竟恢复了听力,我不得不感叹,生命这个复杂的生物系统。
现在,我打电话习惯用左耳,听着左耳里传来的声音,每一次聆听都对上苍充满了感激。我用我的生命去聆听这世界的交响曲,并且深深地热爱着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暮色已近,世事无常、节外生枝,诸多感受于心,写下小字几行记录生活。给云彩老师添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