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小事】那年火车驶向承德(散文)
第一次坐火车,是我们一家来承德。
那年老叔是火车司机,有这便利条件,奶奶还把她养的两只下蛋的芦花鸡,装在一个土篮子里盖了一个兰花小被。为了防止鸡在车里乱扑腾,叫唤,奶奶还提前给鸡喂了土方子的安眠药,一路上紧紧抱在怀里。或许是土方子药真管用了,一路上鸡很安静,一直打着蔫。
硬座车厢里人挤人,各种气味混杂。但第一次坐火车的我和哥哥兴奋不已,争着看窗外的风景。火车“咣当当”地走,一位靠窗的皮肤白皙的阿姨还把位置让给了我,我趴在窗边看飞速后退的村庄树木,没想到看着看着就开始晕车,一阵头晕恶心我实在控制不住,吐在了阿姨崭新的红色风衣上。
那个阿姨穿的红色的风衣,很新很时尚,看样价钱也很贵。母亲见我弄脏了阿姨的衣服,急忙走过来把我抱到一边,掏出卫生纸给阿姨擦着。连连说着对不起。奶奶看见我吐了那个阿姨一身,气得当场就给了我一个耳搂子并骂道:“这小死妮子!你吐哪不好呀?还吐到了人家新身上。人家的衣服那么贵重,你赔得起吗?”
奶奶明显的话语,是怕那个阿姨让我们赔钱。因为上火车前老叔就嘱咐我们了,一路上少和陌生人说话,车上人啥人都有,万一遇上无赖就躲着点,实在处理不了的,就去找他。那个阿姨看奶奶骂我急忙拦住说:“不碍事的!我去厕所冲一冲就干净了。”说完她就去了厕所。
母亲急忙跟在她的身后。奶奶还是怕那个阿姨找我们麻烦,就给哥使了一个眼色小声说:“赶紧去找你老叔来。”
哥答应着跑着去找开火车的老叔了,不大一会,阿姨就和母亲从厕所走了出来,红红的风衣前襟一片湿漉漉的。女人坐在座位上,老叔也被哥拽着来到了。他急忙和女人说着赔礼道歉的话,并说他是这个火车的司机,他可以帮忙把衣服弄干。女人看我们一家人的紧张样笑了说:“多大点事呀!还找来开车的,没那么严重,不用介意的,我也是东北人,同是老乡我不会让你们赔偿啥的。”
奶奶听她这么说,一块石头落了地,奶奶和阿姨聊天中得知,阿姨姓田叫田霞,家也是哈尔滨的,父母都是老师,她师专毕业,就在哈市一所学校任教。她这次来承德是投奔男朋友的,男朋友在承德县一所偏僻的学校教学,这件风衣也是她第一次穿,是她男朋友买给她的。
“在东北父母跟前教学不挺好吗?干嘛要背井离乡的来这个小山村呀?是为了你的男朋友吗?”
奶奶唠嗑比较直接,不小心就把这话秃噜了出来。说完又打打自己嘴。田霞阿姨笑了说,或许是为了爱情吧,也不完全是,她男朋友所在的学校属于贫困区,教师缺乏,学校急需应聘教师呢,再说了她男朋友家是上海,本能留在上海,但他还是选择来这教学,他的举动感染了她,她也想来山村锻炼一下,也当是支援国家教育事业了。
奶奶听后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说:“闺女,你做的对!我支持你!”奶奶还说:“怪不得你心眼这么好,原来你是个教师呀!”
奶奶还掏出了家里煮的鸡蛋给她吃,她还把她在餐车买的饭菜让我和哥吃,还给我和哥一人一个鸡腿。说是她临上车时,母亲装给她的。夜晚来临的时候,奶奶和母亲还故意站起来,让田霞阿姨睡在铺上,说是找我老叔去,实际山奶奶和母亲去了别的车厢站了一晚。
田霞阿姨是在我们提前一站下的车,母亲还把我家在承德的地址留给了她,让她闲暇时去承德找我们。
我们来承德两个月后的一天,田霞阿姨和一个帅气的叔叔来我家了。田霞阿姨明显变黑了,还穿着那件红色的风衣。她给我们一家拿来承德山村的山菜,榛子、蘑菇、水芹菜,还有喜糖。她说她和董浩叔叔已经结婚了,她这次来市里,是为学校进一些教学资料的,顺路来看看我们一家,在承德生活的咋样了?
奶奶关心地问起了她的父母,她说她自从来承德之后,父母也是放心不下她,会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和她联系。虽然她父母一开始也是主张让她回去教学,但也说了,尊重她的选择。她说她来承德县教学也有两个多月了,已经离不开这里的孩子,这里的孩子需要他们。山村虽然苦一些,环境差一些,但山村的人是质朴的,这里的孩子是可爱的。她和男人结婚的一切事宜,都是村里人帮忙操办的,热热闹闹的场面不亚于城里人举行的婚礼。她结婚那天,她父母也来参加,看到村里人的热情,也放心地让她留下来。并告诉她,让她干自己喜欢的事情,父母也会尽全力支持她的。她也说,山村需要她,这里的孩子也离不开她。孩子们的求知愿望的炙热,让她觉得她做的一切都值得。那天,母亲和父亲去集上买了许多菜,包了饺子热情地招待了她俩,并留他俩在家住了一宿。
临走时,田霞阿姨拉着我的手说:“好好学习,将来也可以像我们一样,去需要你的地方。”
许多年过去了,我成了一名医生,每当我参加完一台手术,救护回一条生命。总会想起那个穿红风衣的田霞阿姨,想起她说的那句话:“一个人的真正的价值,不在于你在哪里生活,干什么,而在于你为哪里带去了光明和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