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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星星】凉鞋(散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21568.4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04发表时间:2025-11-07 09:58:44

读中学后,九十年代初期,大街上流行牛仔衣裤,白色的旅游鞋。家境好一点的男女生,都混上牛仔系列,我家穷,父亲母亲能供我读书已经不错了。还奢望什么?女孩子有爱美之心,看着人家一身水墨蓝色的牛仔,雪白雪白的旅游鞋,也羡慕。不想穿塑料凉鞋,觉得脚趾头裸露在外,不文雅。母亲说,有志气,自己挣钱买旅游鞋,买牛仔衣裤。我记得清楚,为穿上漂亮,新潮的牛仔衣裤和旅游鞋。我上学起的比鸡早,凌晨四点左右就起来了,到门口的河套,搓一把脸。在铁饭捞子捏两个土豆,或者是红薯,玉米面饼子,在腌菜缸掏一根咸菜,背上书包,推走倚在墙上的自行车,腿一偏,上车。一路上,留意路边干沟里是否有纸壳,易拉罐,铁铜。要是发现废品,一不做二不休,支好车子,下沟里弯腰捡起,分类。攒几天,卖给学校附近的一家废品收购站。十六七岁的女生,面子很重要,自尊心强。人家穿着旅游鞋,再瞅瞅我一双粉色凉鞋,平跟的,勒脚,人疯长,仿佛吃了化肥的玉米棵,泼滋滋的长个,凉鞋分明是去年夏天买得,第二年就小了。脚趾头磨出几个血泡,一碰水,火辣辣的疼。我数了数,初一一班拢共有四十五个学生,穿凉鞋的也就十来个人,大部分是男生光脚丫子穿凉鞋。其余的人,基本是旅游鞋,抑或板鞋,皮鞋。我内心的自卑感,就是在那时候生发的,我不服气,凭什么他们可以穿牛仔,旅游鞋。我只能穿凉鞋?原因很简单,没钱,没钱买什么?一个人穷巴巴的,就连空气都是酸溜溜的,瘦骨嶙峋的。我发誓,一定通过自己努力,穿旅游鞋,穿牛仔。
   终于,在攒足了一套牛仔,一双旅游鞋的钱后,我底气十足,骑着自行车,踩着一地金灿灿的阳光,来镇子第三门市,也就是当年的老供销社之一,雄赳赳,气昂昂,将散发着我汗臭味的一百元钱,拍在柜台上,让营业员把一套天蓝色牛仔衣裤,从衣架上摘来,我在试衣镜前,试了试,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嗯,我毫不犹豫,拿了一双旅游鞋,按照我脚的尺码,进行了试穿,不错不错,无论是牛仔衣裤,还是旅游鞋,天意啊,一切刚刚好。我瞅了瞅那双穿了二个夏天的粉色塑料凉鞋,想扔掉,转念一寻思,不不不,凉鞋陪着我走了许多路,崎岖的,坎坷的,宽的,窄的,横的,竖的。没少和我经历风雨,我有点见异思迁了,鞋带坏了,用一根粉色毛线拉扯着,凑合穿。粉色也褪得看不出原来模样,鞋底险些磨漏了。这么磕碜的一双凉鞋,丢在垃圾桶不足惜,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心在隐隐作疼。一双凉鞋,大多是塑料制品。从买回家到彻底穿不了,中间有一大把光阴,可圈可点。塑料凉鞋有好处,连雨季节,穿着凉鞋,进稻田,趟河流,走雨天的泥泞之路,下河捉鱼,捞吓,逮螃蟹。穿塑料凉鞋,省钱,扛折腾。褡裢断了,找一根铁丝,剪子剪出一块塑料凉鞋,铁丝在热火朝天的柴禾堆进进出出,烧热了,朝着破的塑料鞋一粘,一股子塑料气味儿,呲呲的火苗。粘好的凉鞋,可以继续穿,随着主人上山捡柴禾,下田拔草,追太阳,在大街滚铁环,打玻璃球等等。一双凉鞋往往是大的穿小了,弟弟妹妹再穿,一般的寿命也挺长,没个三年五载,根本没法下岗。
   母亲有个妙招,两双不搭边的凉鞋,拼凑在一起,经过铁丝烧热,互相一粘,妥妥的推陈出新,出来一双伤疤累累的凉鞋,不爱穿,穿出去被人笑话,我拒绝穿拼凑的凉鞋,赌气怼母亲,穷掉底了,就不会买新的凉鞋?谁家像咱一样?吃腌咸菜,啃大饼子,穿拼凑的破鞋!母亲说,有的凉鞋穿就不赖了,我小时候,光着脚丫子,七八个兄弟姐妹挤一铺炕,盖一床被褥,大冬天,没鞋穿,脚丫子冻通红通红,生了冻疮,来年三四月份才好。
   有一年初秋季节,屯子落了一场暴雨,河面上涨,暴怒的河水,浑浊发黄,直奔县城的黄海。我不听话,每年河里发大水,一定有大批的鱼,逆流而上,我要去河里抓鱼。趁着父母午睡,我从窗口跳进院子,溜之大吉。燕子似的飞到河流,和一帮孩子咕咚咕咚蹦入河里,抓鱼。白条子、红刺子、鲫鱼、沙里趴等,这些鱼气人,徒手抓不到,不小心栽一跟斗,还呛一口水。玩野了,衣裳裤子湿透了,不要紧,老日头毒,一会儿就晒干了。关键是湍急的河水,把凉鞋冲跑了,怎么也追不上,活生生被水流卷走,消失的无影无踪,天擦黑了,母亲不见我们回家,沿着河套找来了,一看光着脚丫子,明白八九分,随手在柳树上劈了一根树枝,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顿抽,我可不能等着挨母亲的树枝抽,撒丫子跑,脚掌被荆棘,石块扎出血了,一杆子跑到母亲撵不上的地方,坐在地上大喘气,脚掌遭得血淋淋的,村庄里止血植物包括:三七、白及、仙鹤草、茜草、蒲黄、艾叶、大蓟、小蓟、槐花、地榆、石斛、金银花、熟地黄、焦栀子、赭石、枫香脂、马齿苋、荷叶、大叶紫珠、止血马唐、委陵菜等,‌其中三七、白及、仙鹤草是最常用的止血草药‌,广泛应用于外伤出血,我就地取材,摘了几棵仙鹤草,放嘴里嚼吧嚼吧,涂在脚底,说也奇怪,立马止血了,也不疼了。跑和尚跑不了庙,我不能不回家吧?思来想去,硬着头皮回家,谢天谢地母亲没打我,凉鞋被水冲走了,穿什么?母亲翻出父亲的旧凉鞋,灰黑色的凉鞋,褡裢没了,前边的鞋被也缺东西,母亲老生常谈,又是一通铁丝烙红,粘粘粘,缝缝补补的,一双拼凑凉鞋出炉,五颜六色的,我是退而求其次,有穿的就行了。
   读初中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注重仪表,凉鞋能不穿就不穿,通过自己一点一滴的积累,终于有了第一双劳动成果,白色旅游鞋,一套牛仔衣裤。穿在身上,走在阳光明媚的街道,头高高仰着,风吹来,秀发飘舞,很自信,很洒脱。塑料凉鞋时代,告一段落。高中以至于走进社会,成家立业,塑料凉鞋再也没出现在我的世界。
   经济条件好了,市面上的拖鞋,布鞋,皮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有钱,什么时候想买,网上下单,足不出户。快递送货上门,不知为什么?反而想念穿塑料凉鞋的那些年,虽然日子很紧巴,哭咧咧的,我们却是快乐的。
   九六后的孩子,也穿过塑料凉鞋,夏季穿,上了五六年级,也不穿塑料凉鞋了,穿球鞋,鞋被带网的,很拉风,也汗脚,不过,总比塑料凉鞋耐看些,穿着也舒服。塑料凉鞋遇到冷空气就硬邦邦的,穿在脚上一点不舒服。轮到零零后们,塑料凉鞋就睡在纸间了,除了偶尔的回忆一下,无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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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散文以“塑料凉鞋”为情感锚点,将九十年代乡村少年的成长与时代印记娓娓道来,质朴中藏着滚烫的生活温度。作者以细腻笔触勾勒捡废品攒钱买新衣的执着、穿小凉鞋磨出血泡的窘迫、母亲用铁丝粘补凉鞋的生活智慧,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得戳心——凉鞋的褪色、鞋底的磨漏、拼凑的补丁,既是物质匮乏的见证,也是青春里自尊与坚韧的注脚。文章最动人之处,在于将个人成长与时代变迁无缝交织:从羡慕他人的牛仔旅游鞋到拥有后的自信,从抗拒拼凑凉鞋到成年后怀念旧时光,凉鞋不仅是一件衣物,更成了串联贫穷与奋斗、童年与成长的情感载体。那些关于赤脚追鱼、嚼仙鹤草止血、母亲忆苦的片段,粗粝却鲜活,让一代人的集体记忆有了具象落点。结尾处对不同年代孩子穿鞋变迁的轻叹,既流露对过往纯粹快乐的眷恋,也暗含对生活迭代的释然,于平淡叙事中见深刻,让“塑料凉鞋”这一寻常物件,最终沉淀为承载岁月、映照人心的精神符号。好作品推荐共赏!【编辑:燕双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51108001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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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燕双鹰        2025-11-07 09:59:24
  感谢作者赐稿星星,问好作者,期待更多佳作!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诗情画意,悦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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