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我的本命年》(随笔)
我的本命年(2025)
1、 身体上的流年
今年年初,母亲第三次住院,从九华山(陪老板出差)赶回去。和妻子陪着母亲先去洛阳二院王城院区,找八年前心脏外科给母亲做手术的朱大夫复诊。做了一上午检查,终确诊2017年心脏搭桥的血管又出现了堵塞。朱大夫提出了两个方案:第一,二次开胸再做一次心脏搭桥。第二,转心脏内科保守治疗,做心脏支架。母亲已经七十四岁了,心外的手术风险太大,综合考量之后,转洛阳二院伊滨医院心内科。
前后十多天,两次进手术室,下了两个支架,一个球囊。我全程在医院陪护。这是2017年母亲在洛阳二院王城院区做心脏搭桥手术以来,我陪母亲最长的一段时间。手术很顺利,术后四天,也就是清明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办理了出院手续。妻子和我开车送父母回了老家,安排好了母亲每日吃药、复查一应细节,当天妻子开车,一起回了三门峡。
一路上的心情,比2017年冬天母亲心脏搭桥手术后三天,尚未出院,被几个毫无人性的“领导”,逼着赶赴贵阳项目,迎接一个扯淡的检查,稍微平静那么一点。也许是我已经麻木了;也许是2017年我含泪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已经不相信眼泪了;也许是我发现了这个世界,诅咒那些毫无人性的“畜类”,并无卵用;也许到了这个年龄已经懂得了反抗不了,就装作享受吧!?
我也想多陪陪父母,但是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孩子还在读书,父母都已年过古稀,妻子身体又不好。一个人紧赚钱,不够全家人慢花的。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偶尔闲下来,算过一笔账,如果单单我自己一个人,找一个农村或者他不为人知的地方待着(但绝对不能回自己老家的农村),把所有的费用都算上,每天50元都根本花不完,两万元绝对开心开心一整年。现实是我每年的收入十倍于此,甚至远超过这个数字,但是我的生活依旧捉襟见肘。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为什么?
这两年彷佛才慢慢明白了,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是社会问题!婚姻家庭已经不再适合当前的社会。一个人如果单身,房子车子衣服奢侈品都可以有多远滚多远,每个月一个单身男人就算3000块的工资,夜根本花不完,甚至可以活的很舒服。但是一旦结婚,房车一系列的配套产品都成了刚需,必然会在无形中拉动数十项,甚至上百项的消费。而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就会被这些东西死死的套牢,成为永世不得翻身的牛马。如果再碰上一个燕冬梅式的女人,简直就是人间炼狱。这种女人,甚至比她更甚的女人,如今的世道里并不少见。所以对于现在的年轻人,不结婚,不生孩子,不消费,我特别的理解。对于自己的孩子,我绝对不会逼婚。我和儿子谈话是,如果没有想清楚,绝对不要结婚。我的妻子除了身体不好,其他的可以说“金不换”,“天道忌全,人道忌满。”我知足了!我常对妻子说,我一辈子只中了一次大奖,就是你!但是又如何?不妨碍我们的日子紧巴巴的。想来想去只好承认,是我自己没本事!如果倒退25年,我如果还有现在的认知,龟儿子才会去结婚生子,我是绝对不会踏入当下的这种“囚徒困境”。有朋友闲聊说,年轻时一个人可以很舒服,但是老了就难过了。我说,就算两个人老了也未必幸福,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老了谁没有钱,谁不幸福!扯远了。
天气有点闷热,我不喜空调,所以一路高速就没有开。汽车下高速的时候,妻子说,太热了,开窗凉快一些。三门峡傍晚的山风,很清凉,就在车窗下降的瞬间,我觉得脸上一麻,浑身的汗,当时一激灵,不过并没有太在意。
回到三门峡,我打算再休整一两天,赶回上海去上班。上海的项目虽然尚未结束,但是新的项目已经开始,正在前期筹备,随时就要赶赴绍兴。就在当晚半梦半醒之间,觉得右侧半边脸发烧,但是实在困极了,便没有管它。早上一觉醒来已是8:00多了,只是觉得右侧脸有点麻木,并没有特别的关注。睡眼惺忪的去刷牙,发现嘴巴已经无法闭严实,漱口的时候,从右侧半边嘴角嗞出来一道“水柱”,漱口这么简单的动作,竟然已经无法顺利完成了。赶忙喊妻子,早饭都没有吃,便一起去三门峡黄河医院。
然后是各种排队各种检查,一直折腾到午后两点多。等着医生下午上班,最终确诊,不是中风,只是面瘫。我心里稍微宽慰了一些。不是我矫情,一丁点小病,就“上纲上线”。实在是人到中年,我还没有取得倒下去的资格。放眼看看,周边全是靠我的人,我却没有可以靠的。虽然,我已经很累了!我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简直只在梦里。
我的累,其实不是真的累。而是不喜欢当前的生活和工作,而又需要当前工作带来的收入,想要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活着,却又无力改变的一种“囚徒”心境。慢慢的就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我个人认为所有的工作,都是反人类的。
在三门峡黄河医院,神经内科住院,每日三次输液,左右两只手背上扎的千疮百孔,淤青一片连着一片,看着镜子里嘴歪眼斜,面目全非的自己,心情几乎跌落到了极点。
晚上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边输液,一边胡思乱想:就此睡去该有多好,这人世间的是是非非,蝇头微利,蜗角虚名,再与我无关!半梦半醒之间,输液报警器“嘀嘀~嘀嘀”尖锐的响起来,发现自己仍旧在人世,满是遗憾。心里暗暗发誓:下辈子再也不来了!报警器不停的蜂鸣,液体输完了,我机械的按响了护士站的呼叫器,呼叫护士来换药。
日子每一天都是我自己在过,但是又感觉每一天都跟我没啥关系。这也许是大多数中年男人的心态。很多人都觉得活是活够了,但是又没有勇气自我了断,或者生命里尚有未了之事,只好苟延残喘的,拧巴着苟活于人世之间。
从第三日开始每日增加了针灸,脸上扎的像个刺猬一般,但是一周后,依旧面目可憎。
毕业二十多年没有联系过的同学,工作中十几年没有联系过的同事,今年都曾打电话问我是否可以介绍一个工作,可见就业之艰辛。在当前工程行业整体下滑的大环境下,一旦岗位被别人顶了,可能面临的就是失业。请假半个多月,已经够久了,我决定回上海,边工作边治疗。毕竟上海的医疗水平,比五线小城三门峡判若云泥。
返回上海,当日便马不停蹄的去了龙华医院,面瘫专科,排队的人上百。疫情以来新增针灸面瘫专科。据说是疫情前,面瘫病人一月不见三五个,如今每日都有上百,人满为患,医院只好单独开辟了针灸专科。我所见年龄大者五六十岁,小者不满周岁。男男女女都有,更不乏妙龄女子,不知道是“新冠”的功劳,还是某疫苗的杰作。
不得不说上海的医生水平绝对碾压三门峡,每周只用针灸两次,而不是每日。在上海龙华医院,只针灸了两次,我自我感觉可以不用时刻带着口罩,敢以真面目示人了。近期没有见过我的,竟然根本不知道我得了面瘫。也可能是并没有那么多人真心的关注我罢了。真应了那句“不用那么费力的表演,你没有那么多观众!”
两个月,每周两次,幸好上海项目距离龙华医院只有6公里,此时,上海的天气还没有那么炎热,每周骑着共享单车往返两次,并不怎么辛苦。
6月初的时候,绍兴的项目已经催了几次要求进场,和医生沟通,医生说,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基本告于段落。面部外观和神经大约恢复了85%左右,面无表情的时候,他人基本已经看不出来(笑的时候嘴还有一点儿歪)。吃饭漱口的时候,自己还能感觉到右侧的肌肉并不那么协调,偶尔还会有食物或者水,从无法紧闭的嘴唇间里“逃亡”出来,大约此生和“大快朵颐”再无关系。只能在工地上一群狼吞虎咽,乃至饿虎扑食的群雄之中,做一个并不是那么适合“细嚼慢咽”的谦谦君子,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去年制定的锻炼计划,只有每日八段锦和骑自行车两项坚持了下来,今年骑行总距离也应该有4000公里以上(截至10月中旬已经骑行了3600公里)。至于挑战徒步50公里的“壮举”,年初面瘫时在医院检查发现血糖指标超乎寻常的异常之后,就自觉的放弃了。血糖高,导致了足部不适,已经很明显。这项运动,不再适合我了。
2、 文字上的收获
去年,耗时半年时间完成了差不多16万多字的长篇小说《万安山下》,也许是用力过“猛”,今年一下子就有点“江郎才尽”的感觉,蹉跎一整年,几乎连一篇文章都没有写出来。
一整年时间,胡诌的三十几首打油诗聊以自慰。读书之余写了大约两万多字的读书札记,其他的一无所获。但是,内心里并没有因为虚度光阴,而产生丝毫的愧疚感,也许是不知何时,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所事事,碌碌无为的日子。
古风•绍兴夜卧忆乡居
二十余年寄他乡,近来常思旧时光。
漆园小吏谁可似,梅妻鹤子也疏狂。
一曲虫鸣如琴奏,满架清风作文章。
人生无须皆有义,坐等白头又何妨?
本来是想闲在的,可惜却莫名其妙的跑偏了,有段时间竟然不可救药的迷上了刷剧,而且是无脑短剧。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每日刷的不亦乐乎。
作息乱的一塌糊涂,每日刷剧到凌晨以后,早上起床,精神恍惚,满是懊恼:自己又莫名其妙的熬了一个夜!但是到了晚上,忍不住又打开了爽剧。
直到工作负荷上来,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几乎失去了深度思考的能力,同时也失去了集中精力的能力,还失去了静下心来学习专业知识的能力。而且脾气异常的暴躁,动不动就发火,有几次差一点因为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火气,给工作造成了极大的偏差,甚至还因此被甲方约谈了我们公司领导。
这一切都是刷出来的后果。
我查了一些资料,才知道,这就是所以得资本为底层人设置的“奶头乐”陷阱。一旦迷上了这种及时的即时的短暂快乐,我们便很难走出来,就像游戏和吸毒一样,一旦沉迷期间,几乎很难自拔。
后来认真思考了一番。其实,这些东西并不新鲜,《韩非子》里早就把这些政治和资本的套路,揭示的一清二楚。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读《韩非子》,尤其是智能手机泛滥的年代,读书者几许?我虽然读了,不还是入“局”了吗?
这些防不胜防的套路,让人丧失思考的能力,沉溺于最低级的快乐之中,然后心甘情愿的成为被权力和资本双重操控的“牛马”,这才是最可怕的。有人会说,就算防住了,未必不是牛马,但是至少我在自己认知的框架里,大多数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删除了手机里所有的播放器,以及跟瞬时快乐相关的APP,只保留了工作所需。每日开始有意识的减少使用手机的时间,四小时,三小时,甚至控制在二小时之内。除非查资料,接电话,学习,不再碰手机。
“学好”三五年,“学坏”一出溜儿。上坡路何其难?我差不多用了三个月才慢慢的让自己恢复了状态。期间真的很煎熬,读书无法专注,总是走神。专业书籍工作资料更是一页看不完,脑子早已跑去了“爪哇国”。我借用了禅宗慧海禅师“饥来吃饭,困来即眠”的奥义,试着一次只专注的做一件事情,不再一心二用。历时两三个月才慢慢有了效果。得道前砍柴挑水吃饭,得道后依旧是砍柴挑水吃饭,为何?凡人吃饭时百般须索,睡觉时千般计较。得道后,“砍柴便是砍柴,吃饭便是吃饭,挑水便是挑水。”
打坐冥想也是个不错的办法。每日十五到二十分钟,练过一段时间之后,精神便更容易集中。我现在已经差不多能够在一分钟之内进入“入定”的状态(盘腿闭目之后,智能手表监测进入睡眠状态)。差不多一直磨炼到10月份,才恢复了一些深度阅读和思考写作的能力,慢慢写了一些心得。
3、 精神上的收获
能改变自己的是神,想要改变别人的都是神经病。
有一次和儿子聊天,儿子说我,你很像屈原。简直直击靶心!我其实一直也是这种感觉,以前,总感觉“天下皆醉我独醒,天下皆浊我独清。”,我想改变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所以我一直活的痛苦。每年端午节,我都会把我最爱读的《渔父》,找出来读几遍,还会写一点东西悼念一番。
现在我不想做屈原了,而且我保证今后也不会了,我愿做渔父。以后我不会再管别人的闲事,哪怕是自己家人的。正所谓:允许自己做自己,允许别人做别人。
今年,特别病愈之后,就不大与人争辩了。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不再尝试说服别人,不再去凑热闹。这也是一种断舍离。“断舍离”,“断”的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物质和欲望,断的应该是我们各种无效的社交,各种无谓的关系。人不一定非要朋友,更不需要那些所谓的亲戚。如果一个人待着很开心,为什么非要去结婚,去交朋友,去委曲求全的融入他人的圈子呢?更深层次的“断”,断的是我们内心,被世俗的绑架的情愫。而遵从自己内心,才能做一个纯粹的自己。
古风•夏日
一本闲书对池塘,竟日蝉鸣柳丝长。
三盏淡茶风微起,吹开那章读那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