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别传 ——新编古装传奇梆子戏
潘金莲别传
(新编古装传奇梆子戏)
人物:潘金莲、武大、武松、西门庆、张大户、王婆﹑郓哥
家丁﹑阔少、众街坊
幕前曲:戏者戏也莫当真,
史如麻团实难分。
试为狐魅翻铁案,
毁誉笑骂但由君。
一逼嫁
[光启:张大户家花园。
[仲春时节。杏花正艳,凌空绽放。
潘金莲:(内唱)天地难存一腔怨——(悲愤交加,跌跌撞撞地急上,口中衔发凄然亮相,接唱)
冰刀霜剑任摧残。
可叹我——
自幼儿就把双亲丧,
寄人篱下受熬煎。
到如今,
张家老儿起恶念,
死皮赖脸将我缠。
与其是,自轻自贱遂他愿,
我宁肯,投崖奔井赴九泉。
(悲苦地)天哪天!为什么这么大的人世间,竟无有我潘金莲的一角容身之地啊!(茫然四顾,狠狠心,解下腰间丝带,搭向杏枝,绾结)
[一家丁执鞭上,望,招手示意,张大户上。
张大户:(冷笑)哼哼,好个贱人,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反来这里寻死觅活,你要吓唬哪个?
[家丁掀开潘金莲,揪下丝带。
[潘金莲侧身伫立。
[武大挑着担儿随郓哥上,躲闪着偷看。
家丁:唉,我说潘家姑娘,鸡蛋哪能硬得过碌碡?还是依了员外,做了员外的填房,过几天舒心日子算喽。
[潘金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侧向另一边。
张大户:(恼羞成怒地)潘金莲,我是看你从小在我家长大,有心成全于你,休要不识抬举!
潘金莲:(不屑一顾地)哼!
张大户:(抢过家丁手中鞭子,高高举起)再敢说半个“不”字,看爷我打不死你!
潘金莲:(昂起了头)打不打在你,依不依却在我!
张大户:(挥鞭猛抽)你依是不依?
潘金莲:打死我也难依!
张大户:(扔鞭给家丁)给我狠狠地抽!
[家丁拾起鞭子,抽打潘金莲。潘金莲咬牙硬撑。
[女声伴唱:
一道道鞭影,
像小鸟横遭囚困,
一条条鞭痕。
像小草饱经火焚。
任你凶,任你狠,
不求饶,不呻吟,
你伤得了我的皮肉,
却拴不住我这颗青春年华跳动的心。
张大户:(气急败坏地)我要你嫁给我——
潘金莲:要我嫁给你?休想!
(唱)我宁可嫁猪嫁狗,
我宁可变做石头。
水仙怎配你秃柳,
喜鹊儿怎配你斑鸠?
与其跟你相厮守,
宁愿嫁给山里的猴。
你伤得我的皮,断得我的骨,
打不死我潘金莲,我永不甘休。
张大户:(凶狠地揪住潘金莲的头发)好个利嘴的丫头,看你依我不依!
[张大户左拽右拽,最后索性拽着潘金莲围着自己转圈。
[潘金莲身不由己,以特技旋转。
[张大户声嘶力竭,头晕脑胀,颓然松手,倒地。潘金莲亦被闪倒在地,无声饮泣。
家丁:(为张大户捶背揉腰)员外醒来,员外醒来!
[武大喊:“卖烧饼嘞,卖烧饼!”挑烧饼担子亮相。
武大:(见状一怔,放下担子,欲扶潘金莲,犹豫,转问家丁)张大哥,这是——
[潘金莲站起,整衣理鬓。
[家丁亦将张大户搀起。
武大:(讨好地)员外!
张大户:武大,你来做甚?
武大:这位大哥吃了俺两个烧饼欠俺几文钱,顺路前来讨要。
张大户:(顿生诡计)烧饼钱,(咬牙)哼,有了!(转对武大)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能少下你几个烧饼钱?来来来,武大,如今就将我这使女送你,顶我这家丁欠你的烧饼钱,你看如何?
潘金莲:(如雷击顶,自语)什么?叫我嫁他?
家丁:(不解,既而缓过神来)噢?噢噢,算你武大走运,碰了这么大个便宜。还不快快与员外磕头谢恩?
武大:(傻笑)嘿嘿,嘿嘿,员外老爷,还有你,张家大哥,武大虽说生的矮了点儿,可俺不痴,不呆,你们休要拿俺开心取笑啊!
张大户:我张大户拿你取笑?(居心险恶地看看潘,再瞅瞅武,阴冷地)嗬嗬,我张员外张老爷,是看中了你呀,人,既生得聪明,又长得精干,特意将这潘家小丫头嫁给你,岂不是,哼哼,天作地合的一对儿,哈哈哈哈!
武大:(认真地凑在潘金莲跟前比比高低)嗨,员外,你看看,人家年轻女娃娃家,这哪儿成啊!莫把武大折煞了。
张大户:武大,你怎么这么罗嗦?她原本是我买的丫头,嫁鸡嫁狗,还不是老爷我的一句话?干脆,你是要呀,还是不要?
武大:我——
家丁:嘿嘿,武大哥还害臊哩。这么着,咱们摇头不算,点头算吧。
武大:这么好的娘子,俺怎舍得不要?(欲点头)
潘金莲:(瞪他一眼)你——
武大:(泄气地)我、我疥蛤蟆怎敢想天鹅肉啊?(欲摇头,自去取担)烧饼钱我也不要啦。唉,是非之地哟!
张大户:武大!
武大:(两腿发颤)小,小的在。
张大户:你敢不听我的话吗?
潘金莲:(怒不可遏地)你、你、你!
张大户:(恶毒地)潘家小姐——
(唱)你爱鸳鸯同戏水儿,
你爱双燕齐垒窝儿。
你爱湖中并蒂莲儿,
你爱草上双飞蝶儿。
水仙当往名花园儿,
凤凰该栖梧桐枝儿。
员外我今日施好心儿,
切莫迟疑踏错门儿。
家丁:好个武大呆子,还不快快应下?
武大:(迟疑地点点头)我应下,应下。(又摇头)唉,这一来,可不坑苦了人家姑娘?
张大户:潘金莲,你看这武大年纪轻轻,齐齐楚楚,你能有这样一个美郎君,定然是称心如意的嘞!呵呵!
潘金莲:(几经比划、选择,断然地冷笑)武大虽说又矮又丑,可在我看来,也比你张大户强上百倍。
张大户:好好好,那你就随了那武大去吧!
潘金莲:(苦笑,接过武大的担子)郎君,咱们走吧!
武大:(惊恐地)啊,不不不,大小姐,使不得呀!
[潘金莲急提担扭身下。
家丁:(吃惊地旁白)天哪——
[张大户、武大惊呆、造型。
[切光。
二、动情
[追光下。
[郓哥夹打着乞丐用的牛骨板上。
郓哥:(数板)呵,呵,说稀罕,道稀罕,
猪圈里掉下个金凤凰。
水仙花插进了粪圪堆,
花孔雀配了个煺毛鸡。
山药开花结疙疸,
花媳妇儿配了个丑老汉。
管他是福还是祸,
烧饼铺子里花媳妇儿坐。(下)
[追光转。
[追光下,武大兴冲冲地挑担上。
武大:嗨嗨!
(数板)怪事儿怪事儿真怪事儿,
俩烧饼换下小媳妇儿。
算我武大走运气儿,
光棍熬得出了头儿。
家里从此冒热气儿,
炕头从此有活气儿。
武大果然有福气儿,
从此人前展眉头儿。
卖烧饼嘞!芝麻饼、扭丝儿饼,糖馅饼、肉馅饼,豆面饼、玫瑰饼,又香又酥又甜又脆的七宝饼吔——
[一阔少引一家丁上。
阔少:哟,这不是“三寸丁谷树皮”吗?
武大:你、你们——
阔少:回家对你那漂亮的小娘子去说,怎么红艳艳的一株水仙花,偏偏栽在了牛粪上;好端端一块羔羊肉,反倒落进了狗嘴里?
武大:(气极)你不要仗势……(欲下)
阔少:嘿嘿,乖乖地在地上打个滚再走,要不就砸烂了你的担子!
武大:(旁白)咱大人不计小人过,嘿嘿。(在地下打了个滚儿,爬起)多谢了。(溜下)
[阔少与家丁得意地大笑,追下。
[追光收。
[光启,紫石街,武大屋内。一侧通里屋,一侧通王婆茶栈。
[潘金莲飞针走线,正在做衣。
潘金莲:(唱)八年来浸泡在苦水里,
人前带笑,暗自啼悲。
不忍看,桃杏落英春归去,
不忍看,紫燕呢喃啄黄泥。
飞燕尚有惜春意,
何况我,如花岁月血肉躯?
武大他,起早贪黑自欢喜,
待我如同胞姊妹,视为知己。
可叹他,丑陋短矮人琐萎,
遇强人,生性懦弱常受欺。
心眼里,只认个油、盐、柴、炭、米,
全然是,不堪雕琢朽木坯。
白日里相厮守,无言相对,
到夜晚,你东我西各自栖。
似这般,同床异梦少欢趣,
我真是,落潮遭困的沙滩鱼。
整日里衣衫湿透,泪水洗,
满腹话儿有谁知?
唉,罢罢罢,
权当我,命犯短寿魂已去,
权当我,每日里守着具僵尸。
[王婆掀帘走进,细看针线。
王婆:唉哟,你瞧瞧,你瞧瞧,我王婆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见这么好的针线活儿咧!
潘金莲:婆婆过奖了。
王婆:委实精巧嘛。武大能娶你这么个媳妇,可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潘金莲:(制止)婆婆——
王婆:(只管唠叨)要叫我说,那月下老儿呀,也真够糊涂的,这么个小娘子,漂漂亮亮精精干干,心灵手巧,怎么就阴差阳错,配给那么个汉子,猥猥琐琐,窝窝囊囊,又丑又矮,真是,唉!
潘金莲:(苦笑地转换话题)听得今日大街市上拥拥挤挤,热闹非凡,不知又出了什么大事?
王婆:怎么,你竟不知道?咱阳谷县出了一名大大的英雄,听说也姓武,赤手空拳打死了景阳岗的白额老虎,今日跨马游街,好不热闹,把整个县城都轰动了。可怜你足不出户,竟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幕侧呼叫王婆声,王婆应声,掀帘下。
[武松提担,随武大上。
武大:二弟请。
武松:兄长请。
[二人进屋。
武大:娘子开门来!
潘金莲:(起身开门)官人,这么早便回来了?
武大:(欣喜地)娘子,那景阳岗上打死老虎,又新任了衙门都头的,你道是哪个?原来是咱家二弟武松。二弟,这便是你那嫂子。
武松:(施礼)嫂子,为弟这厢有礼了。
潘金莲:(还礼)叔叔万福。(抬眼打量,看得发呆)
武大:嗨,娘子,锅里可有些吃喝留着?
潘金莲:(愣怔半晌,猛省地)啊?哦,笼里倒也给官人留了便饭。
武大:(进里屋)哦,两个热腾腾的馒头,可惜不够咱二弟塞个牙缝儿。娘子,快快打火造饭,好让二弟饱餐一顿。
潘金莲:(欲支派武大出去)缸里无水啊。
武松:用水何难,待为弟去提!(下)
潘金莲:(埋怨地)兄弟初来乍到,怎好用人家去打水啊!
武大:娘子有所不知,我这兄弟素日勤快惯了,让他去去何妨?
潘金莲:(情不自禁地)那你……
武大:唉,是我兄弟二人,从小父母双亡,二弟他,是我这当哥的一手抚养成人的啊!
潘金莲:天哪天,你为何要这般苦苦折磨我潘金莲哪 !
(唱)一句话激起我胸中波涛,
坐不稳,站不稳如煎如燎。
他兄弟原本是一母同胞,
为什么,一似猛虎,一似病猫?
为兄的,丑陋不堪矮又小,
为弟的,英俊伟岸大又高;
一个是,男子气概苍松貌,
一个是,懦弱龌龊像杂毛。
倘若他弟兄倒颠该多好,
也不枉我,今生今世活一遭。
只可叹天道不公惹人恼,
女儿家,
莫非我是断线的风筝,听任风飘?
[武松提水上。
潘金莲:噢,有劳二弟。
武松:嫂嫂不必客气。
潘金莲(略一思忖):不知二弟青春多少?
武松:为弟虚度二十五岁。
潘金莲:比嫂嫂只大了三岁。(暗自欢喜地)但不知二弟在何处安歇?
武松:暂且在县衙安身。
潘金莲(又一喜):何不搬来家中居住,饮食也多些方便?
武松:多谢嫂嫂关心,县衙倒也便当。
潘金莲:敢是有弟媳作伴?
武松:孤身一人,并未婚娶。
潘金莲(三喜):如此更该搬回家来才是。
武松:怎可叨扰兄嫂?
[武大捧酒坛上。
武大:嘿嘿,二弟素喜饮酒,今日你我弟兄痛饮一番。
[潘金莲持酒具等上。
潘金莲:待为嫂与二弟斟酒。
武松:不敢劳驾嫂嫂。只须大碗便可。
潘金莲:大碗?
武大:二弟喝酒,向来用的是大碗。(取只碗,欲斟酒)
潘金莲:待为妻斟来。(斟毕)二弟若能听我一句,就算看得起为嫂了。
武松:嫂嫂有话请讲。
武大:是啊,有话你就讲呗!咱家二弟一向心直口快,最讨厌拐弯抹角。
潘金莲:你既孤身一人,居住在外,多有不便,岂不让人耻笑,反显得兄嫂绝情寡义?眼下咱这烧饼店,虽说是临时租用,却倒也有的是空闲的房子,莫如搬回来居住,举家也好有个照应。
武大(不胜喜悦地):二弟,你嫂言之有理,你就应下了吧!
武松(思索少顷):承蒙兄嫂如此厚爱,为弟应下就是。
武大:这便好了。
潘金莲(含情脉脉地):如此二弟请酒。
武松:兄嫂请!
[潘金莲痴痴地望着武松。
[收光。
三、阴谋
[追光下,紫石街,武大家近邻王婆家。
[西门庆提礼盒上。敲门。
------------------请有兴趣者参看。
潘金莲命亡于小叔,恍惚间已近千年。然其阴魂不散,终日珠泪涟涟。于是魂游于极乐,寄梦于黄泉。晋衙门而击鼓,抡槌棒而鸣冤。
阎王闻之,即刻升堂而叱之曰:“大胆刁民,何故擂鼓?搅得本王无法安息!”
潘氏长跪而诉曰;“大王为何不知,我乃蓬门怨女,因出身贫贱,命多罹难,枉被小叔杀戮,又遭社会病垢,使我蒙冤千古,至今无处申诉。特请大王为我做主,小女子死亦瞑目。”
阎王睡眼惺忪,似醒而未醒,恍见堂下有佳人长跪,玉容疲倦,梨花带雨,遂生怜悯之心,盛怒渐消。继而问之曰;“尔所言者,小叔子何许人也?”
潘氏对曰:“小叔子乃武松者是也。”
阎王闻则惊曰:“尔等愚妇,武松者,何等人也,竟敢忤逆打虎英雄!”
潘氏连忙回曰:“大王暂且息怒,容小女子诉说原由。”
于是潘氏泪眼婆娑,凄然而诉曰:“小女子出身贫贱,做使女于大户。只因户主心生邪念,百般挑逗。我不肯就范,大户恼羞成怒,记恨于心,狠将小女子赠于武大,为其做妇。”
阎王曰:“你不尊妇道,不守妇德,男盗女娼,苟且偷生,与人合谋,非法杀夫,罪不容恕,实乃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尔还有何可再言之?”
潘氏曰:户主下嫁我于武大,使我婚姻不得自主。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度外;弃三媒六证、良辰吉日于不顾。我欲下地而无门,上天而无路。尚若没有小叔子降临,我亦就这般委屈而绝望,伴武大而潦倒一生。然命运竟然如此捉弄,使我欲死而不得,求生而不能。一介堂堂女子,说不上花容月貌,却也秋水含英。我心慕英雄而不可,却被王婆教唆,遭受西门欺凌。这一段冤孽,小女子耻于赘述,想必大王知情。武松杀嫂,我不记恨,只恨天道如此不公,将小女子定于耻辱柱上,屡遭唾骂、嗤鼻,冷嘲之叽;乃背妖冶、淫荡、狠毒之名。想那三纲五常,摧残人性;三从四德,湮灭生灵。世间贫女,谁不尝艰磨难,红尘佳丽,熟不经霜历风。面对凌辱只能强颜欢笑,身处邪恶唯有胆颤心惊。大王不去洞察罪恶肇端,只看事件结果。那些好汉逼上梁山,不问朝廷腐朽黑暗,混将造反草莽处刑。只许官府泯灭人性,逼良为娼,不许草民伸张正义,鸣叫不平!
阎王惑其言而察其理,心下思附良久,觉得潘氏说得不无道理,悯然安慰曰:“尔所言事,本王已知之矣。只是社会如此,非本王力所能及。你还是听天由命尔!”
潘氏曰:“大王明察秋毫,秉公行事。此案若不能公断,必将贻害无穷,累及后世。”
言及自此,潘氏泪眼长流,梗咽而言曰:大王不闻尘世红颜,屡遭权势所遗,民间弱女,多为偏见所嫉。亡国则视红颜为祸水,厌倦则抛钗鬟于随意。大王何不见夏桀纵情,怨结妹喜(1)。纣王淫乐,殃归妲己。幽王买笑,罪及褒姒。夫差湮灭,祸随西施。北国草下,昭君孤寂。白门楼上,貂蝉遗失。羌笛声里,文姬洒泪。长恨歌中,杨妃命乞。吴起求将,刀刎妻子。茅中喋血,忍看人彘(2)。斯如点点,不可盛举;是此滴滴,时有见地。故而供王纵欲者,尽觅红尘姝颜;拯国救难者,乃有巾帼奋起。于官淫乐者,可找青楼妖艳;为邪戏弄者,唯有烟花娼妓。如此庄庄,命耶,运耶?于斯件件,天耶?人耶?竖立牌坊,掩不住斑斑血泪;册封诰命,诉不完点点悲泣。风云变换,岂是巾帼?世事沧桑,何许弱女!以至当今之世,官喜藏娇,款常建墅。于是娇声闻于金屋,淫乐现于官邸。正人君子,岂知社鼠城狐;冠冕堂皇,原是衣冠禽兽。后庭花上,时有仙葩凋谢;红楼梦里,每闻纨绔嬉戏。强颜欢笑,欲使孔方兄恩宠;忍辱偷生,哪得丘比特中的。寻花问柳,非是好男;竖排立坊,何求佳丽?”
阎王闻言,沉默良久,继而言曰:“尔妇人说得纵是有理,也无济于尘世光阴。须知天有春夏秋冬,地有山川谷壑。山有高低,水有深浅,天生万物,本非平等。人间富贵,因循其运。岂不闻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世界本就少不了竞争,乃至残酷无情。汝之亡也,犹如草芥。你等生在人世,自有天命,洒落红尘,可谓有幸,何为永不知足乎?君不见长平坑卒,始皇坑儒,战争之残酷,政治之无情,非尔等女子之所见也,还望好自为之。”
潘氏闻言而对曰:“久闻大王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故而仰慕大王威名,不远万里,逾越千秋,寻到衙内,乞求陛下明察秋毫,不再使红颜薄命。至于我与他人合谋,犯下滔天罪孽,罪不容赦,我甘愿服刑。然似我等薄命冤孽者,何止万千!我实受无数冤魂之托,愿为天下贫女,讨以公道,享有人之权利。务请大王切勿推辞,愿用我之不幸以警世尔。”
阎王对曰:“你所遭受冤屈,后人已有所同情。本王方才已述清楚,无须再言。连本王亦不免有怜惜之意,方才与你好言许久。历史长河,无法倒流;岁月遗恨,已做定论。唯有自知之明,莫要辜负本王一番好意。如今世事沧桑,今非昔比。人间正刮廉政之风,天下亦趋于平等。历史不断刷新,社会不断前进,尘世自有真情,公道自在人间。”说罢拂袖而去。
潘氏无奈,心下踌躇:“我于阳间冤屈,莫能申述,阴间看也无奈。这阴阳两界,何以如此这般!”又听阎王所言,似觉有理。于是魂游虚无,又憧憬于当今!
注:
(1)、公元前十八世纪,夏桀发动大军,攻击位于山东省蒙阴县境的有施部落。有施部落在灭亡和屈膝之间,施部落酋长为了复仇而选择了屈膝求和,献出他们的牛羊、马匹、美女——包括酋长的妹妹“妺喜”。妺喜有三个癖好:一是笑看人们在规模大到可以划船的酒池里饮酒;二是笑听撕裂绢帛的声音;三是喜欢穿戴男人的官帽,夏桀均予以满足。
(2)、据说吕后等刘邦一死就把戚夫人手脚全剁掉,挖出眼睛,刺聋双耳,割掉舌头,扔到茅坑里做“人彘”,甚至于特地叫自己的儿子汉惠帝刘盈来看。
潘金莲命亡于小叔,恍惚间已近千年。然其阴魂不散,终日珠泪涟涟。于是魂游于极乐,寄梦于黄泉。晋衙门而击鼓,抡槌棒而鸣冤。
阎王闻之,即刻升堂而叱之曰:“大胆刁民,何故擂鼓?搅得本王无法安息!”
潘氏长跪而诉曰;“大王为何不知,我乃蓬门怨女,因出身贫贱,命多罹难,枉被小叔杀戮,又遭社会病垢,使我蒙冤千古,至今无处申诉。特请大王为我做主,小女子死亦瞑目。”
阎王睡眼惺忪,似醒而未醒,恍见堂下有佳人长跪,玉容疲倦,梨花带雨,遂生怜悯之心,盛怒渐消。继而问之曰;“尔所言者,小叔子何许人也?”
潘氏对曰:“小叔子乃武松者是也。”
阎王闻则惊曰:“尔等愚妇,武松者,何等人也,竟敢忤逆打虎英雄!”
潘氏连忙回曰:“大王暂且息怒,容小女子诉说原由。”
于是潘氏泪眼婆娑,凄然而诉曰:“小女子出身贫贱,做使女于大户。只因户主心生邪念,百般挑逗。我不肯就范,大户恼羞成怒,记恨于心,狠将小女子赠于武大,为其做妇。”
阎王曰:“你不尊妇道,不守妇德,男盗女娼,苟且偷生,与人合谋,非法杀夫,罪不容恕,实乃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尔还有何可再言之?”
潘氏曰:户主下嫁我于武大,使我婚姻不得自主。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度外;弃三媒六证、良辰吉日于不顾。我欲下地而无门,上天而无路。尚若没有小叔子降临,我亦就这般委屈而绝望,伴武大而潦倒一生。然命运竟然如此捉弄,使我欲死而不得,求生而不能。一介堂堂女子,说不上花容月貌,却也秋水含英。我心慕英雄而不可,却被王婆教唆,遭受西门欺凌。这一段冤孽,小女子耻于赘述,想必大王知情。武松杀嫂,我不记恨,只恨天道如此不公,将小女子定于耻辱柱上,屡遭唾骂、嗤鼻,冷嘲之叽;乃背妖冶、淫荡、狠毒之名。想那三纲五常,摧残人性;三从四德,湮灭生灵。世间贫女,谁不尝艰磨难,红尘佳丽,熟不经霜历风。面对凌辱只能强颜欢笑,身处邪恶唯有胆颤心惊。大王不去洞察罪恶肇端,只看事件结果。那些好汉逼上梁山,不问朝廷腐朽黑暗,混将造反草莽处刑。只许官府泯灭人性,逼良为娼,不许草民伸张正义,鸣叫不平!
阎王惑其言而察其理,心下思附良久,觉得潘氏说得不无道理,悯然安慰曰:“尔所言事,本王已知之矣。只是社会如此,非本王力所能及。你还是听天由命尔!”
潘氏曰:“大王明察秋毫,秉公行事。此案若不能公断,必将贻害无穷,累及后世。”
言及自此,潘氏泪眼长流,梗咽而言曰:大王不闻尘世红颜,屡遭权势所遗,民间弱女,多为偏见所嫉。亡国则视红颜为祸水,厌倦则抛钗鬟于随意。大王何不见夏桀纵情,怨结妹喜(1)。纣王淫乐,殃归妲己。幽王买笑,罪及褒姒。夫差湮灭,祸随西施。北国草下,昭君孤寂。白门楼上,貂蝉遗失。羌笛声里,文姬洒泪。长恨歌中,杨妃命乞。吴起求将,刀刎妻子。茅中喋血,忍看人彘(2)。斯如点点,不可盛举;是此滴滴,时有见地。故而供王纵欲者,尽觅红尘姝颜;拯国救难者,乃有巾帼奋起。于官淫乐者,可找青楼妖艳;为邪戏弄者,唯有烟花娼妓。如此庄庄,命耶,运耶?于斯件件,天耶?人耶?竖立牌坊,掩不住斑斑血泪;册封诰命,诉不完点点悲泣。风云变换,岂是巾帼?世事沧桑,何许弱女!以至当今之世,官喜藏娇,款常建墅。于是娇声闻于金屋,淫乐现于官邸。正人君子,岂知社鼠城狐;冠冕堂皇,原是衣冠禽兽。后庭花上,时有仙葩凋谢;红楼梦里,每闻纨绔嬉戏。强颜欢笑,欲使孔方兄恩宠;忍辱偷生,哪得丘比特中的。寻花问柳,非是好男;竖排立坊,何求佳丽?”
阎王闻言,沉默良久,继而言曰:“尔妇人说得纵是有理,也无济于尘世光阴。须知天有春夏秋冬,地有山川谷壑。山有高低,水有深浅,天生万物,本非平等。人间富贵,因循其运。岂不闻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世界本就少不了竞争,乃至残酷无情。汝之亡也,犹如草芥。你等生在人世,自有天命,洒落红尘,可谓有幸,何为永不知足乎?君不见长平坑卒,始皇坑儒,战争之残酷,政治之无情,非尔等女子之所见也,还望好自为之。”
潘氏闻言而对曰:“久闻大王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故而仰慕大王威名,不远万里,逾越千秋,寻到衙内,乞求陛下明察秋毫,不再使红颜薄命。至于我与他人合谋,犯下滔天罪孽,罪不容赦,我甘愿服刑。然似我等薄命冤孽者,何止万千!我实受无数冤魂之托,愿为天下贫女,讨以公道,享有人之权利。务请大王切勿推辞,愿用我之不幸以警世尔。”
阎王对曰:“你所遭受冤屈,后人已有所同情。本王方才已述清楚,无须再言。连本王亦不免有怜惜之意,方才与你好言许久。历史长河,无法倒流;岁月遗恨,已做定论。唯有自知之明,莫要辜负本王一番好意。如今世事沧桑,今非昔比。人间正刮廉政之风,天下亦趋于平等。历史不断刷新,社会不断前进,尘世自有真情,公道自在人间。”说罢拂袖而去。
潘氏无奈,心下踌躇:“我于阳间冤屈,莫能申述,阴间看也无奈。这阴阳两界,何以如此这般!”又听阎王所言,似觉有理。于是魂游虚无,又憧憬于当今!
注:
(1)、公元前十八世纪,夏桀发动大军,攻击位于山东省蒙阴县境的有施部落。有施部落在灭亡和屈膝之间,施部落酋长为了复仇而选择了屈膝求和,献出他们的牛羊、马匹、美女——包括酋长的妹妹“妺喜”。妺喜有三个癖好:一是笑看人们在规模大到可以划船的酒池里饮酒;二是笑听撕裂绢帛的声音;三是喜欢穿戴男人的官帽,夏桀均予以满足。
(2)、据说吕后等刘邦一死就把戚夫人手脚全剁掉,挖出眼睛,刺聋双耳,割掉舌头,扔到茅坑里做“人彘”,甚至于特地叫自己的儿子汉惠帝刘盈来看。
试作一文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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