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小说】梧桐村的寡妇
“你们家冬梅嫂子还摸胭脂?我要去问问。”麦子一溜烟地跑了,支书紧跟而去。
光棍把狗狗背回家,蹲在柴火灶旁添火。寡妇说:“你去洗手再做饭,洗三遍,不,洗五遍。”
饭好了,寡妇说:“你给我把猪喂了就回家去,还有,我不供你吃饭。”
狗狗于心不忍,自作主张的给光棍盛了碗饭,光棍蹲在柴火灶旁边使劲地扒拉。
一个人冲进来就把饭桌掀翻了,然后抓住寡妇的头发就把她拖倒在地,骑在她身上对着她的脸就噼噼啪啪打。狗狗扑上去帮忙,被推了个四脚朝天。
寡妇大叫:“你个要死的光棍,你还不来帮忙。”
光棍这才放了碗,拦腰把那个女人抱住。女人大骂:“你个要死的光棍,你敢抱老娘,你敢吃老娘的豆腐,老娘去派出所告你,让你去坐牢。”
光棍吓住了,把手松开。狗狗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母亲,冲到院子里,扛着根木棒进来,对着女人的头就是一棒,当时血就溅了出来。
寡妇吓得嚎啕大哭,拍着倒在地上的女人的脸:“你千万不要死啊,冬梅嫂子啊,你打我骂我都行,你不能连累我的儿啊,我给你下跪了。”
冬梅好半响才恢复神志,用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当即又哭又骂:“好你个寡妇,你勾引我男人还不说,还唆使你的儿子谋杀,老娘要去告你们,让你们统统去坐牢。”
踉跄地爬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转对着跪在那里的寡妇踢了一脚,还给了光棍一巴掌,扬着手想打狗狗,被狗狗狠狠的眼神吓住了。
派出所真的来人了,狗狗没被抓,但寡妇赔给了支书家一头猪做医疗费。狗狗在村里有了个绰号:杀人犯。
5.光棍被寡妇赶走了,她认为光棍这样的男人给她做苦工都不合格,因为他没有血性。连几岁的儿子狗狗都懂得保护她,光棍骨子里流的血还没有狗狗的热。
她是那么地想念狗狗的爸爸李中国,迎娶她的时候是用花轿抬她过的门,当时已经很少有新娘子出嫁坐花轿的了。李中国掀开她红盖头的那天晚上说:“小果,我跟你保证,只要有我活着,就没人敢动你的一根头发。”做女人不图个别的,就希望自家的男人把自己疼到心窝子里,就希望自家的男人做自己的靠山。现如今,她的靠山没有了,随时都感觉风雨临了门。
每天跛着脚做家务,眼看柴火一根根地少了,眼看都快要过年了,她还没准备任何的过年货,想着等腿脚利索些,就杀一头猪。
有一年多没听到的山歌子在夜里荡,荡到她的耳朵里。她心下一想,闲人回来了。
闲人的真名叫李山娃,听说是这个村里读书最多的,原本是村里的一个赤脚医生,会自己挖些草药配制些药什么的,每日背着个框框满山满野地跑,到处都荡着他的山歌,寡妇觉得他唱歌的声音比电视里面的歌星还好听。前几年娶了个老婆,看上去还人模人样的,不晓得他为啥就是不待见她,于是成日的不归家,四处地逛荡,落了个闲人的雅号。去年出远门去了,村里人都猜测他不会回来了的。
“牵着妹娃的手,心里格格的那个暖啊,情哥哥就拉着你的手,走天涯那个永不离。烟锅锅敲得那个炕头热,热垫垫留给咱妹妹坐,七朵花花栽你门前,天天养着咱妹妹的脸……”这些烫烫热热的歌听到耳里更是让寡妇想念狗狗的爸爸。
走到篱笆门那里,顺着门缝往外瞧。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总是穿得周周正正的,眼看着就走到自家的院门来了,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李山娃隔着门缝对她说:“嫂子你还没睡呢?”
“山娃弟几时回来的?”
“今天刚到家,这不,四处逛逛,看村里变样了没有。嫂子倒是没变。”
寡妇娇俏地一笑:“还没变呀,都老了。你这次出门想必挣了不少的钱吧?”
“钱没挣着,长了见识。回来些日子再进城去,嫂嫂如果想去城里玩,我可以给你领路。”
“不带你家茶花一起去?”
“我回来是和茶花离婚的。”
离婚这个词在她听来很新鲜,女人嫁个男人是要跟一辈子的,除非死掉一个,怎么能半路就分的?她闹不明白,心想,山娃真的跟上城里人的步伐了。
从门缝里塞进来一个红纸包包说:“我给狗狗包了个红包,嫂子可以给他买些必需的东西。”
村里给小孩包红包最多不会多过两块钱,所以她接了下来,心头暖了一暖:“谢谢山娃弟还记得我家狗狗。”
门外不说话,唱着:“妹子的脸蛋变呀变得尖,哥哥的心头变呀变得酸,几时陪妹子打火过呀,喝着凉水也觉甜哟也觉甜……”
听着歌声越去越远了,在雪光下把红包打开,里面是一张红红的大钱,可以买几百斤煤炭,可以过一个很暖和的年了。
寡妇的眼眶就湿了,趴着门缝看了外面很久,一直到最后听不见闲人的声音了,才跛着脚回到屋里,慢慢地坐在炉子边儿,想着要给山娃一点东西做报答,给他扎双鞋垫什么的。
6.寡妇是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的,心下寻思,还没到过年呢,怎的就放起了爆竹?
拉开院门伸头瞧,就瞧见人们三五一群嘻嘻哈哈地打她门口过。茶花穿了件城里人那样的大衣,齐了膝盖,想必是闲人给她买回来的。心下就想,闲人还是记得他这个婆娘的,并不是要真的闹离婚。
茶花的脸蛋也画得有红有绿,整个人喜气洋洋,好似被闲人一个晚上给改造了。寡妇问她:“茶花妹子你们这是去哪里?”
“嫂子你还不知晓吗?支书的大闺女今儿回家了,支书家大摆酒席为素素接风来着,嫂子你不去凑个热闹?”
支书的大女儿叫赵素素,是这个村里模样最耐看的闺女,是村里的一支花。素素在城里读高中,明年就考大学了,是大家公认的大学生苗子,是村里即将飞出的金凤凰。
寡妇摇着头,自己和素素的老娘冬梅打了架的,当然就不会去吃那个酒席了。但热闹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的,所以就一直地站在自个的篱笆院门口,等着看素素回乡。
那只被夹伤了的脚总不见得好,站久了生疼得很。眼睛望着山的那边,思想着哪日她的儿也会去城里读书,她也要杀猪买酒请所有的人吃饱喝足,那时,她这个做娘的就有个盼头了。
汽车喇叭从村口一路的响过来,车子前前后后跟着跑的是村里的小孩子。车子开得那个慢啊,简直就是在爬。是素素在镇上派出所工作的叔叔的车,四个轮子的,除非村长和书记家里有什么喜事,这个车子一般不会开到这里来。
儿子狗狗也起床了,跑出来站在寡妇的身边,问:“妈妈,是哪个娶媳妇?”
她答:“你素素姐也放寒假了,回家来了。狗狗,你要像素素姐学习,一直考到城里的高中去。”
车子经过了自家的门口,然后停了下来,素素下车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寡妇。寡妇被她的眼神看得不知所措,低下声音说:“素素你放寒假了呀。”
素素更漂亮了,身材那个高呀,高得那么苗条匀称,脸蛋那个俊呀,俊得那么眉清目秀,头发那个顺呀,溜溜的让苍蝇都落不住。寡妇主要是被素素的穿着给惊呆了,短短的上衣看上去不晓得是什么动物的皮,衣领那么多的毛毛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毛,裙子那么短,裹着个小腰包着个翘臀露着个白腿,鞋子不是鞋子是靴子,鞋帮子齐了膝盖那么高。素素就是电视上面的明星,寡妇终于亲眼看到明星了。
素素开口了,声音很“酷”,酷的意思就是电视上女杀手那个味道:“你为什么不去我家吃酒席?莫非是瞧不起我?”
寡妇被素素的气势给震住了,看看自己的红棉袄和红围巾,摸摸自己的卷卷头发,自个知道了,她寡妇除了在这个村子里混,永远都比不上城里的人。
“我,我,我是打算要去的。”
“你放心,有我在,我妈不敢怎么对你的,我是有文化的人,不支持打架扯皮。”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是多么的会说话多么的讲道理啊!于是寡妇带着狗狗跛着脚去了,没有人留意她的存在,所有人都被素素的风度给迷住了。
寡妇回到家都还在想素素身上的打扮,对着镜子看了看,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翻不出什么好的衣服来。
素素走进来说:“你的院门没有插上,我就推开进来了,想和你说说话。”随后自顾自在镜子前扭来扭去地看着自己说:“你坐过电梯没有?你穿过三点式没有?你刚嫁来我们村的时候,我把你当成偶像。去城里读书后才知道,你不过是山里头的一朵小野花,上不得大场面。我告诉你,我才不想考什么大学,我要做明星,以后我穿袜子要穿网眼的,穿裙子要穿蕾丝的,口红要用银色的,眼皮要抹成绿的。”
寡妇听不懂三点式是什么,听不懂网眼和蕾丝是什么,她不敢开口,因为和素素比起来她什么都不懂。只是,素素说不想考大学让她觉得很不应该。
素素在她的床上坐下来问:“你想男人不?我知道这里的很多男人想你,做女人就该让男人想,越多的男人想就证明你越有魅力。他们想归他们想,你不做归你不做。男人几个不想漂亮的女人?我在学校不知道多少人想我,我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他家里有钱,我的衣服都是他给我买的。”
寡妇只能看着她,素素真的变了,她才18岁不到吧,就说什么想男人想女人的,脸也不红一下。素素不是以前的那个素素了,寡妇觉得有点可惜。
素素站起来说:“知道我为啥和你说这些吗?你刚嫁来我们村的时候,让这里的男人家都差点流了口水,包括我的老爸做梦都喊过你的名字,让我的老娘把他的大腿抓了个稀烂。现在的我比你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总算是为我老娘挣了口气。”
素素走了好久寡妇还在想这些话,心里像被麦芒在点点地扎着,说不出的难受。她自嫁到这个村来,没有招惹过谁,却连素素这样有文化的人都不懂自个那颗干净无邪的心。寡妇是叹息了一阵又一阵。
7.赵素素在家没住几天就被一个城里小子用摩托车拖跑了,那小子头发像女人那么长,穿得和素素差不多,动物皮的衣服裤子,脸上还罩了个墨镜,很“酷”。
支书的老婆冬梅喜得跟什么似的,逢人就说她闺女要嫁到城里去了,只要大学一读完就结婚。
支书家的喜事刚办完,村里就出了大事,闲人李山娃和茶花闹离婚了。这是村里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夫妻闹离婚,把大家伙的心都闹得咣咣的,原来两口子不死掉一个也可以半路就分的。女人们更加地盯着自家的男人,而且你来我往地打探闲人要离婚的原因。
打探来打探去,证据抓到了,那就是寡妇平白无故地给闲人送了双鞋垫,绣的那个好啊,一双鸳鸯跟活的似的。如此来说,闲人是和寡妇勾搭上了才要离婚的,至于多久勾搭上的,看那对鸳鸯就晓得时日不短。
茶花哭天摸地地回了娘家,闲人也跑得不见了人影,想必是回城里去了。只有寡妇,日日受着别人的指戳和唾沫,不晓得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腊月二十八了,去请了村里的杀猪佬来帮忙杀猪,杀猪佬一个人把猪拖不上板凳,她又不知道找谁帮忙,就把猪直接地杀在猪圈里,草草地刨了猪毛,宰成一块一块的,搭着梯子往柴火灶上面的屋梁上挂,用柴火烟子熏两天,再吃就去了毛腥味了。狗狗在下面给她扶着梯子,爬高了,受伤的脚用不上力,全身抖抖得厉害,挂了半天挂不上,倒不小心把挂好的碰得掉下来,砸在灶上的锅里,好大的一个铁锅就砸穿了。
当即地放声大哭:“我儿他爸啊,你走那么早啊,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啊。”
狗狗看到娘那个模样,也跟着哭了起来。
村长陈高树走进来问:“哎哟,这是怎么的了?腊时腊月的哭啥子呢?听说你今天杀猪了,来看看有啥子忙帮没有。”
她哆哆嗦嗦地从梯子上挪下来,村长爬上去说:“你递给我,我帮你挂上吧。”
挂完了,水也没喝,只说:“你娘俩不容易,该请人帮忙的时候只管请吧,身正不怕影斜。”然后就走了。
话是那么说,村长很少到她家里来,还不是怕人说闲话。村长是村里人投票选的,是个好人,人也正直,但寡妇门前是非多,身为一村之长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免得被人议论。狗狗他爸没死的时候,村长经常来家里喝几口小酒,和狗狗他爸很谈得来,狗狗他爸死了以后,村长就很少来了,村长的婆娘是村小学的老师,人很通情达理的,但也架不住别人的唆使和挑拨,就暗地里提醒村长别太管寡妇的闲事。
寡妇跛着脚来到二驴子家,对麦子说:“他二叔如果去镇上,请他帮忙带一口锅回来。”
麦子大大咧咧地说:“行,反正我家驴子经常在帮你带东西。”
二驴子不敢看寡妇,说:“我,我明天早上去晚上回来,你,你还要带,带什么,我都可以帮忙。”
“那还帮我儿带几包糖果。”在口袋里摸出个布包包,一层层地打开,数着钱。
二驴子用眼光瞄着麦子,把钱接了过来。第二天从镇上回来,他给寡妇带了锅给狗狗带了糖还给寡妇带了一条鱼,然后把寡妇给他的钱都退给了寡妇。“我,我有点私房钱,这些,这些东西是,是我送你和,和侄子过年的,你,你别让我,我家婆娘知道。”
看着面前这个猥琐的男人,寡妇的心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别样地疼痛,柔声说:“他二叔进来喝口茶吧。”
天冷,多保重,书出版记得告诉我,念。
还有一句---
果果,真心祝你幸福,有一个真心疼你的好人。永远幸福下去。
世界其实不冷,只要相信爱。
三年时光过去,你终于完整地奉献了完整的精彩。
文字仍在,时光却再也不回。
我们这群人,也不再是当初的我们这群人。
你和某人,也不再是当初的你们。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