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只求今生不言它(小说) ——续《可给的幸福》
孟舒雅与璐茜刚到家,郝梦飞就来了,他虎着一张脸:“我是来接璐茜的!”孟舒雅叫佣人把璐茜送上楼:“对不起,你没有资格接璐茜。”郝梦飞冷笑:“在法律上,她还是我的妻子,我有监护的权利!”孟舒雅也冷笑:“你的妻子?你明明知道她不能再接受任何刺激的时候,还告诉她白叔叔的噩耗;你明明知道她需要休养的时候,还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如果你觉得你还有妻子,那天就不会对我做出那样不耻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你的脸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还敢在我面前说璐茜是你妻子?”
郝梦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随你怎么说,反正在法律上,我是她合法的监护人。我现在要将她带走,是正当的权利!”孟舒雅越听越恶心,她朝郝梦飞“呸”了一下:“如果你稍有记性的话,今天在公司应该听清楚了,白叔叔的遗嘱里——已经委托我做了璐茜的监护人。现在,我要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孟舒雅示意小李送客,然后吩咐所有的佣人,以后不准再让郝梦飞进来。
【九】
把郝梦飞打发走后,孟舒雅舒了一口气,可天空中突如其来的一声闷雷,又让她刚放松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堵了起来。她去看了璐茜,又去看了念龙,最后才回自己的房。自从上一次把郝梦飞送进医院之后,孟舒雅就换了家里所有的门锁,还加强了窗户的安全防范。可不知怎地,她总觉得郝梦飞就像躲在木板夹层里面的臭虫,会趁人不备的时候钻出来咬人。尤其今夜,想着郝梦飞那副狗急跳墙的模样,更加的睡不安稳。半夜惊醒,听着窗外的风声,然后又开始怀念与际洲在一起的日子。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她走到花园,细捻花上的露珠,不由吟唱:“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悲哀里,念龙由一个佣人扶着走来:“妈妈,我好饿,我们去吃东西吧!”
吃完早餐,陪了一会璐茜,又吩咐人好好照看后,孟舒雅慢条斯理地来到公司。正准备给高层的管理开一个早会,却收到一张郝梦飞起诉她的法院传票。看了看传票,她拍案而起,让秘书取消了早会,顺便找来了法律顾问。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孟舒雅就一直防备着郝梦飞。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郝梦飞居然厚颜无耻地要来跟她争万氏。
半月后,开庭的时间到了,孟舒雅刚到法庭,就有大批的记者涌入。冷眼看世界,无孔不入的人还真多。想起几年前关于万锦荷认领郝梦飞的那些花边新闻,孟舒雅甚至觉得那根本就是郝梦飞的安排。于是,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不其然,郝梦飞递交了几年前的那些报纸,说自己根本就是万锦荷的儿子。现在闵际洲既已过世,他要求以万锦荷儿子的身份,继承万氏的所有财产。
孟舒雅想过郝梦飞的无耻,可是没想到他竟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如果她没有看艳玲写给郝医生的信,她兴许会好受一点。可是世上到哪里去买后悔药,那口箱子,是自己还给他的,如今却把自己陷入这样的窘地。她气急了,在法庭上大吼:“你胡说,你是郝叔叔和……”还没等她说完,郝梦飞就接口:“是啊,我是郝士贤跟万锦荷的儿子。”孟舒雅指着他:“为了钱,你竟然连你的亲生母亲也不要了?你居然一点也记不起你的亲身母亲艳玲为了你,活活被你的养父打死?”
郝梦飞的脸微一沉吟又显出平静:“请你不要混淆视听!我本来想,你是我大哥的遗孀,还留下了万氏的血脉,我不会跟你计较财产的问题。可是,我无意中知道,我的大哥,两岁的时候在山上曾被猴子咬掉了一侧睾丸,而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那么,我请问你,念龙又是怎么回事?大家只需听听念龙这个名字,就知道他的来历了。是对黑龙的怀念吧?说不定,黑龙在世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策划好了夺去万氏的阴谋。我的生母就是万锦荷,有媒体作证,我才是万氏唯一的继承人。而你,才是真正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那些相机的咔嚓声就像一把把剪刀绞着孟舒雅的心。她不知道郝梦飞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如今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她气愤的是郝梦飞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揭闵际洲的伤疤,让他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她还在为际洲而伤心的时候,郝梦飞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他又拿出一张碟片:“如果你不愿承认念龙是谁的儿子,这张碟片带可以帮助你说明——他是黑龙的儿子!由此可见,你的用心之险恶,你跟黑龙在一起,却又来勾搭我的大哥。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钱,为了万氏的财产!”
孟舒雅有太多的意外,郝梦飞的每一招都奇、重、狠,旁听席上有人尖叫,有人打哨,甚至有人怂恿把碟片放出来给大家看。孟舒雅觉得房顶上的灯在旋转,她感到自己的心就要停止跳动了。她掐住自己的虎穴:不能倒,一定不能倒!不能就这样死去……她闭着眼,不去看那些旋转的灯,她只知道她的律师在辩论、在抗议,却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什么。她只觉得法庭里到处都是蜜蜂蜇人的声音。
突然,法庭里静了下来,出奇的静,静得只听见一声声的脚步。这脚步就像半夜里传来的,这摄魂一样的脚步,让人是那样的惊心。孟舒雅睁开眼睛,她慢慢回头,呀!这怎么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吗?是自己在做梦吗?是自己被郝梦飞气糊涂了吗?或者,我的魂魄早已经飞出,正在与际洲汇合……可是不对,怎么还有楚梅?怎么还有念龙?闵际洲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短短的一句:“舒雅,你受苦了!”这声音自己在梦里听过,她还是不敢确定这是真实。孟舒雅摸着闵际洲那只正常体温的手,无语凝咽。原来他不是鬼,原来这不是梦!苍天啦,你总算开眼了!
她幻想过许多的重逢,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闵际洲的另一只手拉着念龙,他站在台上,绅士地给法官鞠了一个躬,又转身给旁听席上的人鞠了一个躬,然后气定神闲地说:“我知道,我的突然出现,对大家来说一定是一个意外。正如大家刚才从郝梦飞口中得知的,我年幼的时候曾遭受过猴子的袭击,导致后来的癌变,以至于今天,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听他这样说,孟舒雅的心像被无数只利爪在翻扯,如果不是为了她,际洲何必要到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来,赤裸自己的暗伤?
闵际洲似乎感受到了孟舒雅的内心,他深情地看着舒雅,又看了一下念龙继续说道:“在我去德国的时候,在就医之前,曾看过我妈妈万锦荷的一篇私密日志。在日志中,她写到了在冲动与不得已的情况下,答应了郝叔叔大哥的请求,让郝梦飞做自己的儿子。妈妈最初的懊悔,不过是那些报刊上花边新闻的的烦恼。再后来,从她带着郝梦飞下飞机与舒雅相遇,以及到家里郝梦飞的种种表现。妈妈看出,郝梦飞对舒雅另有企图。她担心,自己是引狼入室!于是,匆匆决定与郝叔叔带着郝梦飞离开了家,然后去了德国。我原本想,不管我的手术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改变不了我无法做一个正常人的实事。既然有这么一个人喜欢舒雅,爱着舒雅,我愿意让舒雅去过新的生活……”
听到这里,旁听席上有人唏嘘,孟舒雅更是失声哭了起来。闵际洲轻柔地将舒雅的眼泪擦去:“可是我错了,我没想到我的退出,会落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孟舒雅泣声问:“我去德国的时候,你一定知道,你为什么躲着我?你也一定知道,郝梦飞跟璐茜成婚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闵际洲的声音也变得梗塞:“舒雅,原谅我的愚蠢!我以为,就算没有了郝梦飞,你那么优秀,一定还有别的人可以给你幸福!”他们在那里,相互安慰、深情凝望、互诉衷肠、就像小龙女在武林大会上给杨过补衣服时一样,是那样的旁若无人。
这时郝梦飞像点了鸡血一样地跳了出来:“你们少在大家面前演绎这些卿卿我我的大戏了,我曾经在你住院的那家医院调查过,明明你已经死了……”闵际洲爽朗地笑:“是吗?明明我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却说我死了。你的用心我非常的理解,因为我活着,你那些卑鄙的伎俩就找不到用武之地了。”郝梦飞的脸就像要下蛋的鸡一样涨得通红,他想学公鸡打鸣时一样雄赳赳地叫唤。可至从闵际洲来了之后,他就没了底气。他的声音像母鸡觅食时发出的“咯嗒”声:“我是你兄弟,就算你活着,万氏也有我的一半。”
闵际洲没想到郝梦飞还死攥着是自己的弟弟不放,他讥笑着:“对不起,万氏和你,没有任何瓜葛,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郝梦飞暴跳起来,他指着孟舒雅:“你明明知道念龙不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还愿意把万氏给这个女人?”闵际洲目光凛然地看着郝梦飞:“因为这个女人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不管她经历过什么,在我的眼里,她也是最纯净的人。从跟她结婚以前,我就知道念龙不是我的儿子。念龙的到来,是黑龙的爸爸黑豹设下的一个圈套。而舒雅,不过是一个受害者。念龙的亲身父亲,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是我的舅舅、我的知己、我的兄弟、我的救命恩人!别说念龙是舒雅跟他的孩子,就算念龙是黑龙跟别的女人生的,我也会将他视如己出。”
他的手将舒雅的手握紧,继续对郝梦飞说:“你手里的那张碟片,当初已经被黑豹销毁了的。我不知你的手里怎么还会有?但有一点可以说明,你用心险恶、动机不纯、而且早有预谋!我可以告你侵犯他人的隐私。还有就是,你根本不是我弟弟,却利用媒体到处张扬,诽谤我母亲的名誉,我可以告你诽谤罪。你又利用我弟弟这个假身份,想要夺取万氏的财产,我可以告你讹诈罪……本来,看在郝叔叔的面子上,我想放过你,可你竟然在璐茜引产的时候,告诉她白董的死讯。你那时是什么心思?恐怕不仅仅是想把她送进疯人院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希望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去死!诸多的事实证明,你是一个无比贪婪的恶人,我如果对你仁慈,就是对别人残忍!”
郝梦飞大声辩解:“你胡说,我就是你的弟弟,你这是为了独吞万氏,故意将我说得这样不堪。”闵际洲哈哈地笑了起来,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封信:“你岂止是不堪,这封信是我在念龙的房间里无意中看见的。我本不想拿出来,是你逼我的。要不要我当着大家念念?看看你是否还是我兄弟?”郝梦飞看着泛黄的信纸,他的脸变得铁青:“不,你……”他又看着孟舒雅,他的脸在不住地跳动,然后疯狂地跑上前来。闵际洲以为他是要袭击舒雅,敏捷地抱着她后退。谁知,郝梦飞却以迅雷的速度撞在了审判桌上……
【十】
随着救护车把郝梦飞接走,骚动的法庭终于静了下来。这一切来得太快也太突然,孟舒雅紧抓住闵际洲的手,深怕这只是一个梦,这梦很快就会消失了。
方楚梅忐忑地走来:“舒雅,我隐瞒了际洲的事,你不会怪我吧?”孟舒雅看着满含笑意的闵际洲:“你们,也真够狠心的,居然合起伙来欺骗我。你们把我骗得好苦!姐姐,我去德国的时候,你看着我那么伤心,也居然一丁半点都舍不得透露。”看着方楚梅内疚的表情,孟舒雅眼睛狡黠地转了转:“我要怪”,她故意把声音延长,然后补充——“就怪我自己!是我以前,太不懂得珍惜!”
他们的车刚到家,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郝梦飞请求见最后一面。于是马上调头,又去医院。见到他们,郝梦飞示意医生把氧气罩拿开。他用眼睛祈求闵际洲到他身边来,闵际洲走到他的病床边,低着头:“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吗?”郝梦飞的眼角滑出两滴泪:“大哥,谢谢你……没有念……那封信!”在这垂死的边缘,郝梦飞居然如此地在意他的过去。闵际洲不由想起自己,又何曾愿意在人前说自己那些痛心的往事!他理解到郝梦飞在法庭时是因为担心与羞愤而寻的短见。他开始同情起郝梦飞来,那样畸形的家庭,那样不堪的往事,难怪他的性格会如此扭曲。他握住他的手:“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好好养伤,如果你好起来,我们还做兄弟!”
郝梦飞欣慰地笑了,笑得是那样的满足:“谢谢大哥……不嫌弃我。”他又望着孟舒雅,孟舒雅本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看着他乞怜的目光以及闵际洲的鼓励,她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在病床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选择等待,选择恭听。郝梦飞露出一丝苦笑:“舒雅……我还是……不习惯叫你……嫂子!至从在机场……第一次遇见了你……我就爱上了你……那一次……我就说……你像……天上的云,掌控着……晴雨、操纵着……悲喜!后来,我们之间……变成这样……都怪我……过于贪婪!你知道吗?念龙……怎么会知道……黑龙是他的……爸爸?是我……告诉他的!”
听到这里,孟舒雅心里不由火了起来,原来罪魁祸首是他,原来让念龙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是他!她真想对着他骂,或者冲上去打他。可是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她骂不出口,也打不出手。她张着嘴,觉得有什么东西将喉头堵住,她哽得难受,撇下闵际洲他们跑出了病房。方楚梅担心地跟着追了出去。见她又气又恨的离开,郝梦飞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直到闵际洲想回头对他说些安慰的话,才发现那笑容已经成了永恒。
一晃这一年的时间又过去了,新年的喜悦浓郁着整个E城。闵际洲与孟舒雅陪念龙去医院复查,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正常。走出医院,当车子从江边绕过的时候,一簇簇的烟花在空中竞相开放。闵际洲嘘着口哨将车速放慢,他看了一眼孟舒雅说:“其实郝梦飞也很不错,临末了还情愿你恨他,也不愿你对他心存感激或者有所歉疚。”孟舒雅通过车窗朝远方忘了一下又回头看着念龙:“我也没想到,他的遗愿居然是把自己的角膜捐献给念龙!”念龙腼腆地看着他们,那眼神,竟和郝梦飞有一些神似。
这时不远处的一家音像店里传来侃侃的《那江烟花》,闵际洲随着歌声的旋律唱着:“但为东篱双双落,只求今生不言它。”孟舒雅微微一笑,然后深情地看着闵际洲,郑重地念着那句“但为东篱双双落,只求今生不言它……”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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