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硕猫记(文言文)
昔日余南柯一游,乘宝成普铁低川。翌日,南行过黔南一农庄,见庄前一白发老妪,虽年逾花甲,却精神矍铄,手执钢叉威坐堂前,旁二三小儿追逐嬉戏。见生人至,老妪起身相迎,而其幼孙则脸色骤变,失声嚎啕,疾步向屋而去。旋即,一女子赤脚袒膊疾出,左手提一网兜,右手亦握一钢叉,疾呼曰:“硕猫安在?”
余见状,几欲趔趄,幸被老妪右手扶住。老妪曰:“勿惧!此吾儿媳也。汝非硕猫,何故惶惶如此?”
余答曰:“吾确非硕猫,实为北人游历偶过此地也。”言毕,余睨其子媳,见其袒露臂膊处数道抓痕,历历可见,余疑惑益甚,复问之,“倘吾为硕猫,安能使尔等惶恐不安乎?”
闻吾言,老妪释叉抚掌而笑曰:“若汝为硕猫,吾二三蓬头稚子足以对焉,何须老身抑或吾儿媳乎?由汝服色,吾足以知汝非南国之人,复焉知南国之事哉?”言至于此,老妪泣泪俱下,已不能语。
见其悲痛如斯,余亦不能自抑,遂协其子媳扶其母入室。慰毕之,与其子媳复言硕猫之事,方知硕猫系前者虎之嫡亲也。此前山中猛虎出没,伤及人畜数十,遂老妪之夫彪悍骁勇,仍难逃其口,一时方国人心惶惶。恰是时,黔南商贾之业渐行鼎盛,虎骨虎皮市值飙升,可抵黄金。闻识虎患猖獗,彪悍好利者咸往捕之,猛虎遂数目剧减,数年内几近绝迹,黔南之民方可喘息,却遇动物保护者及有识之士始奔走呼号,倡导拯救濒危之虎种,猛虎繁衍之势遂日复上扬,虎出园圉伤人之事也时有发生。
闻其言,余甚异之,遂问曰:“虎果猛于此,余知之也。然,汝尚未闻习总打虎捕蝇之政乎?”
曰:“非也!今网络通达,讯息灵便,习总之政令行禁止,吾等尽皆击节叫好,无一眦目妄言。然,熟知先前已殒灭之虎已化作伥鬼硕猫乎?而今虽虎尽蝇绝,然硕猫、色狼、食人蚊已潜入农工商学兵诸行,危害百业,鱼肉百姓,遂老妪之儿媳等敬忠职守者亦惴惴不安,闲赋家中;吾幼孙学堂之毋去,学业几废矣。唯吾子暂斗胆谋职于市,凭一人之薪聊养全家。吾虽老矣,亦协儿媳共事耕作,看家护院,勉强度日,且希冀吾子能乐其业也!熟不知硕猫、色狼、食人蚊何日能同风烟具净焉?”
言罢,老妪霍然起立取钢叉于手,其媳已遽然以手拥二三小儿入怀,面如土色。吾骤然顾首以望,但见堂屋外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吊睛白额硕猫迎面扑来。吾哑然失声,拔腿欲逃,却翻落床下。遂醒,方知南柯一梦,所幸肢体尚好,无甚大碍,乃复扶枕而寝。
翌日起,与吾妻子谈夜间落床之事,余不禁哂笑曰:“硕猫者,乃伥鬼之精气所嬗变者也。自我习总主反腐以来,高举高打,除恶务尽,作奸犯科之辈落马者甚众,残渣余孽者虽未根除,却威风尽丧,尽皆如热锅上走蚁惶惶不安,大限将至也!复何能寿终正寝且异变为硕猫、色狼、食人蚊乎?”言毕,余卷帘东顾,但见旭日东升,天朗气清,不觉释然间自以为得计。
岂料,吾妻反诘道:“此言差矣!汝坠床可起,又安知彼肥头大耳祸害国民者落马不可起乎?昔者勾践为越甲吞吴,愿求夫差粪便而尝之,今若夫落马者一息尚存,概复出之心难以泯灭,汝焉知彼不为翻覆而食屎也?”言毕,亦颔首抚掌,自鸣得意。
余见其一妇道人家,见识浅薄,胡缠乱搅,欲以理服之,然因股肱隐隐作疼竟一时语塞,遂忍痛敷衍曰:“汝言谬也,我故知彼落魄者必不尝人粪!世易时移,境况恶化,今吾国民米面粮疏已劣于前者数十倍也,其排泄物必劣于前者数十倍,当其臭无比……”
余语未必,却闻吾儿已盥洗完毕,饥肠鼓鸣,当是食早点之时,遂不复言焉。遁身入厨,却见一硕猫口衔剩骨,越窗而逃,岂料失足坠地,因楼高地硬,一命呜呼。余忿然曰:“尔自持艺高胆大,岂不闻‘no zuo no die’乎?”
闻吾言,吾妻子亦徐步入厨,临窗俯瞰,旋即扼腕叹息,熟不知为残羹剩鱼之被糟践乎?为生命之转瞬即逝乎?抑或二者兼而有之?余不得而知,亦不欲知之,遂敲文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