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罪(小说)
杜安被放了回去,赵氏被关了进来。
一场联姻,闹得两侯府成如此地步,距离当今勒令李淮安破案的期限只剩三天,三天之后若还查不出真凶,李淮安就麻烦大了,轻则丢官,重则没命。要知道,那杜宁虽是赵氏害死的,可若非李淮安将他收押,也不会让赵氏找到机会。
如今,万如尸体早已下葬,杜宁与红香之前拒不承认害死万如,杜筠案发前后也无异动,此案,已走到僵局。
距离期限的最后一天夜晚,依然毫无进展的李淮安回到府里,面对一大桌丰盛至极的饭菜,长长叹了口气,“知奇,明日你就离开吧,我给你准备好了银两,足够你安生过日子。”
“大人,可是知奇哪里做的不好?求大人不要赶知奇走……”知奇顿时慌了,桃花眼里满是惊恐。
“你哭什么,你家大人我小命都快不保,还能吃好喝好。”李淮安夹了一箸清笋,自嘲的说道。
知奇愣在当场,泪珠子也顾不得落了,“大人,出了何事?”他不是朝廷命官吗,怎么会?
李淮安边吃菜边给知奇解释这其中的缘由,换着其他人,他绝对没这耐心,可知奇,就冲着她与那个人相似的份上,李淮安也忍不住心软。
“原来如此。”知奇听完后,沉默半晌,看李淮安用完膳,她忙奉上香茗,“大人,知奇也给您讲个故事。”
知奇有一个姐姐叫云衣,在赵氏院子里伺候花草,云衣生的貌美无比,被那承安侯无意间看中强占了身子,谁料云衣竟因此怀了身孕。那承安侯只有万如一个女儿,如今突然多一个子嗣自然很是欢喜,就同赵氏商量纳云衣为妾,赵氏初始自是不愿,后来不知怎的又说只要云衣生的是个男孩就纳为妾,若不是,就只能做个丫鬟。万深只道赵氏想通了就不再关注云衣如何,谁料五个月后,万如命人直接将云衣活活打死。府中之人并不知晓知奇还有个姐姐,所以,知奇就潜伏在万如身旁伺机报复。
“有一种香料,与蜜烛的香气一混合就会使人陷入昏睡犹如死尸。十日方醒,期间还须人参维持元气,不然,十日之后就是饿死。”不知情者,又怎么会喂死尸人参?
“难怪,仵作没有找到死因。”那万如根本没死,却被封进棺椁饥饿窒息而死,如此说来,那承安侯府不欲女儿尸身被辱而急急下葬,若是知道真相……
“你是从何处得来香料?是什么香料?”
“……先父曾是商人,那香料是异域之物。”
李淮安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她在说谎。
罢了,又何必逼问太多……
(三)
惊动整个长安城的案子终于真相大白,凶手,竟是万如的陪嫁丫鬟!
一个丫鬟,搅得两个侯府死伤无数。那定国侯府嫡子身亡,陛下又以杜安不是嫡出为由驳了杜筠的请立折子,待杜筠百年之后,这定国侯世袭罔替的爵位就被朝廷收回。而那承安侯,本就嫡子早亡,其妻身负有命案,不待百年,当今就下旨夺了他的爵位。
“由此可见,不要忽略小卒子的力量。”当今指着棋盘上的战局,悠悠说道。对面端坐的储君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父皇英明,算无遗策。”
仅用一份番邦进贡的香料就收回了两个爵位,只可惜了那姑娘,明明已经安排好退路,却甘愿赴死。
此案落定,李淮安破案有功,直接升为刑部左侍郎从二品,圣上赐下府邸,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想到今日便是那姑娘受刑完毕解脱的日子,李淮安默默的叹气。
奴弑主,凌迟。
三千多刀的折磨……
他闭上眼,心头一阵抽痛。
李淮安断案如神,凭的就是心细如发洞察人心,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姑娘深深恋慕着他。
她可以选择隐瞒,他根本就没有怀疑到她的身上去,早就为她准备好一切,可以让她离开了他也能衣食无忧的活下去。
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个傻姑娘……
她不知道,她所爱的他,心里再也装不下其她女子。
那一年,他父母双亡,他典卖家产,破釜沉舟去参加府试,却遭到山匪拦路抢劫,身无分文差点饿死的他被娇娇救下。他丢了路引及文书,还误了府试时间,是这个娇娇的家人收留了他,若不然他早就死在路边。他在最无助的时候遇上了娇娇,从此,他的心底就烙下她的印。几年后,他在娇娇家人的资助下一路考下去,终于扬眉吐气中了状元。
“安哥哥,姐姐说做官家娘子最威风了,是不是这样?”
“娇娇想做官家娘子?”
娇娇,如今我已高中状元,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和你定亲。
他的娇娇,那么乖巧,若不早早定下,他心里不安。
可等他回去,却只见到一片废墟。
有好心人告诉他,这林家夜间突然走水,损失极大,就全家投奔亲戚了。等他好不容易找到林家亲戚,还是晚了一步,林家父老已逝去,娇娇随她远嫁的姐姐走了。
这么多年,他拒绝了无数冰人,只是因着,他的妻,只有娇娇。
即使一时还未找到,他也会一直等下去,哪怕找到以后,娇娇嫁做他人妇……
定了定神,李淮安走进了知奇的房里,就当是为了偿还这姑娘的一片心意吧,给她收拾一些衣物,做个衣冠冢。这姑娘孤身一人,从此以后,能记住她的,这世间也只他一人。
知奇的衣物很少,都是素净到极点的布衣,他略略收拾了几件,又想起了她放在枕边的一个小木盒,这个盒子里装着的,估计是她很在乎的重要物品。谁料这盒子竟没有暗扣,刚一拿起来盒子就打开了。
一串红豆手链静静躺在木盒里。
李淮安拿着盒子的手不停的抖,他告诉自己,冷静下来!镇定!!可他现在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那串红豆手链有点小也有点旧,但红豆表面很有光泽,可见主人定是日日摩挲。
李淮安缓缓的拿起手串——
“喜欢吗?”
“喜欢!真好看~”
“那娇娇可不许弄丢了,要天天戴着啊。”
“安哥哥放心啦,你送给娇娇的礼物,娇娇都很珍惜的。”
“这个,跟之前的不一样。”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李淮安攥着那串红豆手链,夺门而出,冲向刑场——
我的娇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