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忆友人(散文)
记得兄長是重庆市人,名叫刘长荣,与我到底谁年长些也不清,故称他为兄长是我内心对他的敬意和思念之情。
记得刚刚从部队复员回来,对自已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心中一片迷茫,那时国家对农村退伍的义务兵实行的政策是:“从那里来回那里去的退伍政策。”除非在部队服义务兵期间,荣立三等功以上(含三等功)军功荣誉,农村户口战士退伍回到原户籍,地方政府才会安排工作,否则只能回农村老家去当农民种地或自谋出路,从内心上我不愿过父辈们那种“面朝黄土背靠天”的生活,想改变这种状况,想学点谋生的手艺。当我将此想法对父母及哥哥们说了以后,父亲不赞同我的想法,当时父亲的想法实在而简单,是想让我早点结婚生子过日子。母亲心中也支持父亲的想法,只是没说出口,二哥也赞同父亲的想法,我心有点不甘,幸亏大哥支持我。我坚持自己的想法,父母亲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学点谋生手艺的目标基本已确定,但学什么呢?这个选择对我们这个贫困的农村家庭来说又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内心很纠结,从以后发展的角度审视考虑,我比较看好家电维修,慢慢地城乡电视机,洗衣机,冰箱等家电产品逐渐得到普及,后期发展前景较为理想,但学家电维修需要一笔不菲的资金支持,父母亲又是安分守己的农民,兄弟姐妹九人,过小日子都紧巴巴的,根本没有积蓄帮我,哥哥们都有自己的家庭负担,都不富裕,没有多少资金支持我,而我自已只有复员时部队发的一千多元复员费,根本无力支撑高额的学费和后期开店的费用。最后和大哥商量后决定学理发手艺,因为学理发简单,费用不多学制又短,后续开店成本又不高……
决定了前行的方向,便付之于行动,穿上一身退了色的旧军装,脚穿解放鞋,背着退伍时的被服行囊,手捧一张被折的皱皱巴巴的西宁市电视晚报,乘上了前往省城的客车。
省城西宁市是座繁华的都市,四季分明,气候宜人,夏天平均气温二十六七度,是夏天避暑的好地方,故又得名“夏都”的美誉。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脚步匆匆,不象农村人一样悠闲地行走,街道两边高楼耸立,沿街的商铺彩灯闪耀,一片繁华,空气中迷漫着一阵阵喧闹声和来往车辆排出的尾气味。天色灰蒙蒙的,没家乡的天色那么的蓝,环境没家乡般的寂静祥和。我无心情欣赏都市的美丽,眼睛反复地看着西宁市电视晚报上写着“兰光美容美发培训”学校的广告地址及乘公交车前行的线路,似乎省城繁华与我无关,就象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似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心中还有点小小紧张,经过几番周折,终于找到了写有“兰光技术培训”牌匾的培训点,并顺利地报上了名,心中暗自高兴,与小小目标又近了一步,下午就去培训点上课了。学美容美发的学员不太多,约有二十几多人,其中女孩子较多,男孩四五人,都穿戴比较时髦,大多数是十六七岁的青少年,年龄与我差不多人的才三五人,我坐在教室靠后些的座位上,一身的旧军装显得特别另类,有点象鲁迅笔下的阿Q,怪怪的,傻傻的,思绪比较混乱。一个身材高大,头发烫着大波浪,穿着一身自色裙子,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在讲台上讲美发知识,讲得很仔细。我初次接触吴容美发行业,听了半天,云里雾里听不懂,心中泛起一丝莫明的不安。这心灵手巧的手艺我这大老粗能学会吗?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思虑太多的关系,手心些许湿滑,额头上不知不觉中冒出了几丝细细的汗珠。
休息间隙,我走出教室,在楼道上点燃一根烟,大口大口地猛吸了几下,长长的吐了几口烟雾,想借此缓解一下不安紧张的情绪。也许我的穿戴引起了同学好奇,一个中等身材,说着一声流利的普通话,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男青年主动给我让烟抽,便和他闲谈起来。他说他是四川重庆市人,常居在西宁,白天没事干,也想学一技之长,闲聊中,他一句无意的问话将我问呆了:“你晚上住哪儿?”说实的,第一次独自一人来省城的我,根本没有考虑这个现实的问题,繁华的省城,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是啊!我晚上住哪儿?心中飞快地思考这个问题,想了想,给他说:“那还不简单,晚上将教室课桌一拼睡了呗!”他显然对我的回答有点吃惊,便问我在省城有没有亲戚,家那儿的等情况,最后给我说:“学校不会同意让你留宿在教室中的,不过,我可以帮你解决住宿难题。”他热情地邀我和他的一块住。也许是自已当过兵的原因,性恪直爽而简单,没多思考就答应了他的邀请。放学后,他推着自行车送我上公交车,嘱呼我到哪儿哪儿下车,他骑自行车前面接应。这样乘车去了他的住处――青海省三毛幼儿园,他住在一间平房中,房子中摆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阵旧的办公桌,桌子上摆放着十几本小说杂志之类的书籍,小屋虽简陋但收拾着挺干净整齐的,他安排我住在自已的小床上,我问他:“你住哪儿?”他说自已有住处,让我安心住下,又告诉我他们这儿有食堂,早饭晚饭可以在食堂吃,并帮我买了些饭票菜票。当晚我俩聊到很晚,夜深了,他去上班了。我心情有点朦朦的,还未从一天的奇遇和感动中走出来。萍水相遇,素不相识,身居城市的他没有瞧不起我这位乡里人,用城里人少有的热情待我。(其实他并不富裕,每晚上夜班――烧锅炉,白天骑自行车去培训中心学理发。)
第二天早上,他又耐心嘱呼我乘几路车到哪儿下车,然后换乘几路车,向什么方向走几百米就到培训中心,感动的我不知说什么好,也暗自庆幸自己在省城遇上了好人。
乘车来回走了两天,前行培训点的路线稍稍熟悉之后,我开始从住宿处步行去培训中心,他还是每天骑自行车去培训点,有时也陪我走一段,记得有一次和他一起并肩前行时,他风趣地赞过我:“小何,你不愧为当兵的人,每天走那么远的路来回走。”我也自嘲地回答过他:“走走跑跑很好!我一边欣赏省城的繁华和美丽景色,近距离观察省城。”其实,后面的一些话我没好意思说出口——我想节约些自已的支出。
一天,我被窗外一阵阵风声惊醒,开灯一看表,天快亮了,在床上躺了一会,睡意全无,便穿衣走出了宿舍。天色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疏密相间,不紧不慢,空气中夹杂着微微凉意,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加快了脚步,向兄长长荣上班的锅炉房走去。锅炉房的门没上锁,我推门走了进去,房中空无一人,丝丝燃烧的煤炭使锅炉房内暖气腾腾,我观察确信无人后关上门走出了锅炉房,走向幼儿园宿舍,幼儿园宿舍是一间大大的大厅,幼儿学习和住宿功能于一身,是月底的原因吧,宿舍内没有寄宿的小朋友,房子内出奇的寂静,暖暖的,角落处有一盏灯亮着,我走了过去,发现長荣兄双腿蜷缩地睡在幼儿床上,身上盖着一件退了色的旧军大衣,脸上挂着一丝笑,睡得很安祥,我见状眼睛不知不觉中充满了泪水,没敢打扰他,悄悄地走出了大厅。外面的雨下的稍大了些,我走在院子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从脸上滑个不止……
早上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我问他:“怎么睡在幼儿床上,你不是有别的住处吗?”他笑了笑说:“我晚上得好几次到锅炉房去添碳,不然锅炉火灭了会冻坏暖气管,那样不但幼儿园会受损失,小朋友们的学习更会受到影响,责任重大!”我便极力劝他回宿舍和我一起住,他坚决不同意,并深情地对我说:“你远离家乡来省城学谋生学艺,是带着任务来的,学好后会以此为谋生手段,而我有固定的工作,和你不同,只不过是白天无聊想多学一门手艺而已,所以你必须学会!否则回家无法面对父母,再说我晚上烧锅炉起起睡睡,会影响你睡眠,你休息不好,会简接地也影响白天学习理发手艺,那不是我的罪过吗?”面对他坚决的态度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无奈地对他说说:“那你晚上拿上被子吧,晚上冷,一件大衣太单薄了些。”他又风趣地对我说:“今晚我就拿你的军用被子去睡,几年前想去当兵,没当成,我抱着军用被子睡,圆一圆我当兵的梦。”
两个月之后的一天,我俩闲聊时,他开玩笑地对我说过这样几句话:“小何,你太相信人了,特别是在省城这样的大城市,我俩素不相识,我叫你来我的住处,你真敢来!如果我是坏人,随便叫上几个人,一顿暴打将你身上的钱财抢去,你怎么办?还学什么技术?”我当时都呆住了,是啊!如果真遇上这样的事,我还学什么学艺。也许傻人有傻福气,老天让我碰到了兄長长荣这样善良的好人。或许这世上本来好人多,就象大地上阳光普照的地方永远比阴暗潮湿的地方多一样。
时间过得真快,三个月的培训学习很快结束了,我和长荣兄又惜别于省城。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小城去开店,再也没见过他,后来经过省城时曾找过他,但保安说他已离开,也不知去哪儿了,再后来我也再没去找过他。
流年似水,风过寒暑,叶落花飞,一晃过去了二十几年了,我已娶妻生子,黑发巳虚添了几许青丝,小日子虽过得不算富裕,但衣食无忧,淡然自在的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但随岁月流逝,对兄长的思念之情却与日俱增。
曾萍水相逢的兄長――刘長荣,您现在在何处?您还好吗?愚弟真的好想您!真的好想您!也许,人生的旅途中,每个人总会有逆境艰难的时候,一切事,一切难,都会成为过往,都会流去,青春也随风逝去,唯一沉淀的是无尽甜密的回忆和厚重的感恩。感恩上苍,感恩父母,感恩善良,感恩厚德……无数次的思念曾唇边呢喃自语,日落月出,月落日出,不知不觉中我也近不惑之龄,但对兄长的思念之情随时在心间荡起。也许有人会问,在人生的旅途中,有许多人帮助过你,为何对他难于忘怀,思念如潮呢?是啊!我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已过为什么,自已也搞不清,也许,人在患难时得到朋友的帮助,关心是难于忘怀的,在落魄时得到陌生人的帮助和关心更显得可贵!尽管现在电视上坊间几乎可笑的讨论——老人摔倒了扶与不扶争论,陌生好人扶了摔倒的老人,被扶者不但不懂感恩,反反咬一口的可笑嘴脸,心中无语,不知是当下世风日下,还是人心难测,客观来说,此事凡指一少部分人的德行,实质上从古到今不论是官史,还是平民,就有为民请命的,有埋头苦干的,有拼命硬干的,更有舍身救人的,福往者,善行者还是社会主流。
也许,在我的潜意识之中,是在思念感恩兄长的善良本性,更想借怀念之际赞颂兄长可贵朴实的优秀品德!更是从内心深处,为具有善良的人性和优秀品德的人一种赞扬吧!人生旅途中,相遇相助相扶,皆为缘份,但若不懂得感恩相遇相助相扶,那可一定是人性的悲衰、堕落和社会的不幸!窗处公路上,行驶汽车灯在月光下一闪一暗,我用颤颤的秃笔,写下此篇对兄长长荣追忆的对白,也许是慰藉自已心灵思念,对友人情感的某种释怀吧。真的是“秃笔烹字忆友人,飞思尽染故人情。遥问兄长今何处,望月泪洒洗尘缘。”不知怎的,我眼中有些湿湿的。也许,这就是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吧!
或许,我们今生再无缘相见,但我心中,会永远记得您,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