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追忆阮玲玉(随笔)
经过这一次自杀事件之后,阮玲玉对张达民彻底死了心,他们的感情如破镜再难重圆。她已经彻底认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本性,不再抱有任何复合的想法。这时的她只想尽快摆脱张达民,获得新生。
这年,阮玲玉还不到20岁。
写到这里,我总觉得民国的这些女性总是成熟的太早太早,不到20岁的青春少女,仿佛已经经历了人生的大半,包括张爱玲,也是成名时,都还是青葱欲滴的年龄。
但是面对张达民的百般纠缠,生性软弱的阮玲玉始终无可奈何,不敢轻举妄动,这件事就这样一直拖着,像根钉子死死地扎在她的心里。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没有向公众公开过,因为阮玲玉是佣人的女儿,与张同居就等于背上了主仆私通的罪名,这让她没法做人。张就是抓住了阮玲玉处处息事宁人的弱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人太甚。所以,平时阮玲玉从来没有向外界透露过自己的私生活。每次拍完戏,总是第一个离开,从不接受任何邀请,因此在当时的电影界,她的自尊、自爱、自重是出了名的。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她洁身自好背后有多少无奈和心酸。
【二】阮玲玉与唐季珊
伤透了心的阮玲玉为了回避张达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影片公司里,晚上就在公司宿舍住。而张达民喝酒赌博也经常是彻夜不归,对此也并不在意。
在这个时候,阮玲玉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出现了,他就是唐季珊。
从史料上分析,唐季珊应该出生在1894年前后,他比阮玲玉大16岁,比张达民大10岁。
中国茶叶外销一直被外国商人所操纵,多半垄断在怡和、瑞隆、协和等几家英商手里,不许华商插足国际茶叶市场。
唐季珊的父亲唐翘卿曾在汉口、九江、上海等地开设过顺安茶栈,曾试行过将茶叶交洋行代运伦敦以寄销方式外销茶叶,吃过英商的亏,因此总想自己在国外闯开局面。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唐季珊从英国留学归来,取道美国回国时,在美受到华侨亲友和广东同乡的鼓励,决定回国后从事茶叶出口贸易以打破洋行垄断。
从以上资料看,我们不难推断唐氏家族还是一个值得称道的民族资本家啊。
唐季珊是中华茶叶公司总经理,经营茶叶发家,后来涉足影视投资,跟各大影视公司的经理、导演、演员都混得特熟。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年轻貌美的阮玲玉,只是一时不敢轻率行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大腕明星张织云陪着。
张织云,女,广东番禺人,原名阿喜。幼年移居上海。1923年考入上海大中华影片公司,主演无声片《人心》、《战功》获得成功。1925年转入明星影片公司,主演《可怜的闺女》、《新人的家庭》、《空谷兰》。被上海新世界游艺场选为“电影星后”,并有“悲剧圣手”的美誉。红极一时,上海各月份牌画师都以她的脸型和长相作画。1926年后主演《未婚妻》、《爱情与黄金》、《玉洁冰清》。曾经与导演卜万苍相恋,但未有结果,后投入唐季珊的环抱。
1927年随唐季珊去美国结婚,离开影坛。1931年被唐抛弃。1933年明星制片公司以其遭遇拍摄《失恋》,并由本人主演。1935年参加明星艺术歌舞团赴南洋演出,回沪后主演《新桃花扇》。
20世纪50年代,张织云移居香港。晚年的张织云,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一样,见人就念叨自己曾经的辉煌。困窘之下的张织云又染上毒瘾。不久,早年拍电影攒下的积蓄全部花光,她开始整天为交不上房租而发愁。
1975年在香港去世。其时是沦为乞丐,倒毙街头。命运真是难测啊。
唐季珊是一个颇懂得女人心的情场老手,他派人打听阮玲玉的各种情况。当他得知阮与张达民虽然已经同居,但张是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两人关系感情已经破裂,他满心欢喜。真是天赐良机,他正好乘虚而入,赢得佳人的芳心。
这时的阮玲玉已经对张达民死心,内心却是希望找到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男人过好自己的下半生。但她又很害怕再遇到一个张达民式的男人,所以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爱意,但又非常珍惜别人对她的的爱意。
阮玲玉有一个爱好,就是认真的收藏着影迷们给她写来的情书,把它们锁在自己的小箱子里。
然而,阮玲玉的善心面对情场高手唐季珊却成了一个弱点,让他有机可乘。
唐季珊与影界明星张织云交好,阮也是早有耳闻的,所以当唐季珊对她献殷勤时,心里是拒绝的。然而,她的拒绝是容纳着一种感激之情的,这不但没有使唐季珊灰心,反而让唐季珊认为这拒绝不过是一个女人欲说还羞的心态作祟,他更加殷勤了。
唐季珊每天都跟在她的身边,就像影子一般。阮拍影片的时候,唐就在一边看着、等着,阮收工时,唐就拉着她去饭店吃饭,陪她逛街买东西。
最致命的是唐季珊非常会哄女人开心。他对阮玲玉说,张织云骗了他的感情,他也是一个在感情中受伤的人,非常想找一个美丽贤惠的人为妻,好好地过日子。
唐的花言巧语很快引起了阮的惺惺相惜之感。这时阮玲玉天真的想,两个有过感情挫折的人走到一起更知道珍惜彼此的感情。只要两人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另一个原因是,与张达民相比,唐季珊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他有着成熟男人的那种稳重,举止温文尔雅,追求的方式也颇显君子风度,他是很多女人都喜欢的那种类型。在唐季珊的爱情攻势之下,阮在心里慢慢接受了唐季珊。
1933年3月,在唐季珊的一再诱使下,阮玲玉带着母亲何阿英和养女小玉搬出了原来住的海格路大胜胡同127弄22号,开始了与唐季珊的同居生活。
阮玲玉与唐季珊结合时,在事业上,完全奠定了在影坛上的地位,月入丰盛,不会贪爱唐季珊的钱财。
再者,唐季珊已达不惑之年,并非风流少年,这说明两人之间尚有一定的感情。两人的同居,给阮玲玉带来一丝宽慰,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远在福建的张达民并不知晓上海所发生的事。
这里回头必须再交代一下,阮玲玉因为张达民在她最落难最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虽然,做夫妻不成,但生活上还是一直关心着张达民。
1932年,因阮玲玉之荐,张达民到香港瑞安轮船公司工作,后因贪污公款被公司开除,后来还是因为阮玲玉的关系,又在福建找到一个税务所长的空缺。
张达民在福建时,阮玲玉还不时汇款接济,可见阮玲玉对张达民是仁至义尽。
开始,阮玲玉和唐季珊的确有过一段甜蜜而温馨的时光。与唐季珊当年将张织云金屋藏娇的一个明显不同是,他知道拍电影是阮玲玉永远不会放弃的事业。
因此,他至少在表面上并不阻止阮玲玉继续拍片。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阮也感到唐对自己的热情正在逐渐地减退,特别是他们迁入新闸路的洋房后,唐季珊忙于他的生意和应酬,对阮也不再像过去那样体贴入微,碰到不顺心的事时,有时还免不了要拿她出气。可以这样说,阮玲玉和唐季珊的结合之日,也正是她在爱情上第二次失足之时。
唐季珊以自己的富有,一贯对女性巧取豪夺、浪漫成性。他在热情、笑容可掬之外,常常透露着一些冷漠、貌合神离的神情。
阮玲玉在生活中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她的表演职业,更促使她形成长于细心、善于观察的特性。为此,她开始审视提防唐季珊了。
有一天,她看到唐季珊行动诡异,就暗自尾随其后,让她无比伤心的是,她亲眼见到唐季珊与一红舞女并肩携手地进入新居中去。
看到此情此景,阮玲玉是心如刀绞,手急骤颤抖,几乎昏过去。唐季珊的见异思迁,这一打击不亚于张达民的堕落,不,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此,在她的生活中,有着异乎寻常的变化。不明底细的人,从表面看去,她照常拍戏,准备角色,参加社交活动,可要是一个细心的人就会觉察到,她在和大家说笑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点像在哭的味道,或者笑声刚出来,又戛然而止。
1934年2月12日,年仅23岁的女演员艾霞服毒自杀了。提起艾霞之死,阮玲玉是知道的。她是多么有才华的一个青年演员,竟然年纪轻轻就自杀了。其实,电影圈内恐怕没有不知道艾霞的,她是当时著名的“作家女明星”之一,能兼作家与女明星这两个极不平凡的职业于一身的青年女性,在当时可谓凤毛麟角。
《新女性》的女主人公韦明就是艾霞的化身,故事结构有艾霞的真实事迹,也有虚构的部分。蔡楚生立刻投身拍摄影片《新女性》,邀阮玲玉出演剧中女主角韦明。1934年冬季第一股寒流抵达上海之时,蔡楚生和阮玲玉这两位著名的影人,开始了一次在电影史上堪称典型范例的、导演和演员间的合作关系。
《新女性》透过韦明的悲惨身世,相当生动地揭示了旧中国正直知识妇女被压迫、被污辱的命运,活画出了当时半封建半殖民地都市社会的黑暗和糜烂。影片编得好,导得好,演得更好。
正因为这部影片刺到了反动黑势力的痛处,所以公映之后,广大观众一片叫好,争相观看,而反动当局和“软性电影”的主将们却对它恨之入骨,欲将《新女性》及其主要创作人员置之死地而后快。
俗语说,屋漏偏逢连阴雨,帆破又遇打头风。这个时候阮玲玉的个人生活又起波澜。
1934年4月9日,张达民从福建到南京出差,经过上海,回到家里发现人去楼空,方知“妻子”竟然和唐季珊共筑“爱巢”,怒不可遏,扬言要对簿公堂。
就阮玲玉、唐季珊而言,因为张达民和阮玲玉从没有举行过婚礼,名分未正,自无法律责任可言;但张达民以所爱被夺,心有不甘,因此委托律师致函唐季珊,指其侵占衣饰,窃取财物。
谁料唐季珊也不是省油的灯,接信后,以张达民所指各节均非事实,延聘律师向法院控告张达民捏造事实、颠倒黑白、妨害名誉。
张达民看到唐季珊态度强硬、仗势欺人,不甘赔了夫人又受气,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再控阮玲玉与唐季珊通奸,妨碍家庭。
双方告来告去,受伤最大的还是阮玲玉。
两个男人这场争夺阮玲玉的官司你来我往,在法院一审再审,诉讼数月之久,而上海专以报道内幕桃色新闻吸引读者的报刊,多达十数家,这些报刊抓住机会,夸大渲染,长篇专册地报道。自此,世家子张达民与富有成就的茶叶商争夺艳星阮玲玉的绯闻,经上海数十家大小报刊的披露,轰动整个上海滩,成为当时最热门的桃色官司。
阮玲玉当时不过是一个只有二十五岁,中学程度的纯情女子,涉世不深,而且具有寡母遗留下的我国传统妇女的保守观念。
何况,两个互控的男人在上海都是颇有财有势的人,和她都有亲密的同居关系。上海地方法院以正式传票传阮必须于1935年3月9日上午9时半出庭做证,否则要受到拘留处分。
此时,阮玲玉夹在两个同居人的中间,如何出庭做证?偏袒任何一方都不讨好,简直是成了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上海的大小报刊又同声骂她淫荡。想想自己的遭遇,她愈想愈沮丧、气愤和想不开,她四面楚歌、孤独无援。
这是致命的一击。
绝境中的阮已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只有两条路:要么出庭,受屈辱;要么只有使自己从这个充满阴谋和罪恶的世界上消失。
3月5日,她仍一如既往,走进摄影棚,抓紧拍摄由罗明佑和朱石麟共同导演的《国风》的最后几个镜头。到3月7日,影片《国风》的内外景戏已基本拍完。
3月7日是与她搭档演戏的著名演员金焰的生日,晚上应邀与王人美、黎铿等同往餐厅。平常她不多喝酒,这次她豪饮数杯,席间有人赞她酡红上脸,益添娇艳;她听后微抹红烫的脸,遍吻席间的每一位女星,且纵声谈笑不拘,大家看她举止有些失常,还以为是喝多了酒,借酒消愁,抒发所受的闷气而已。
谁知她这时已经萌生死念,席终人散时,她抱住王人美,不胜感叹地说:“我要走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好姐妹,再见吧!”然后又分别与大家紧紧地握手道别,表现得分外的亲热和依依不舍,意在和好友诀别!
那天晚上到家夜已经深了,阮回到家里和唐季珊谈到第二天的讼事,阮玲玉表示可胜诉,不过认为自己如果要上法庭做证人,面对和自己同居过的张达民及众多的观众及新闻记者,很觉难为情。
但唐季珊不以为然,坚持让她出庭,并因此发生口角打了阮玲玉一个耳光。事后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此时她想到了很多,从开始的开始想到自己最后的最后,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与自己作对,她的苦向谁诉?向谁言?
她曾清醒的认识到:“张达民把我当作摇钱树,唐季珊把我当作专利品,他们谁也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深夜时分,阮玲玉托言肚子饿,叫女佣给你煮一碗面,并要唐季珊先睡觉,谎说要记好最近所花用的零碎账目。唐季珊不疑,即独自呼呼大睡。阮玲玉即披衣在灯下写遗书:
其一
达民:
我已被你迫死的,哪个人肯相信呢?你不想想我和你分离后,每月又津贴你一百元吗?你真无良心,现在我死了,你大概心满意足啊!人们一定以为我畏罪,其实我何罪可畏,我不过很悔误(悟)不应该做你们两人的争夺品,但是太迟了!不必哭啊!我不会活了!也不用悔改,因为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
2、谢谢如玉老师倾情编辑!谢谢言简意赅的编者按!2016,新年快乐!
这篇作品,作者再次显现他睿智的思想,笔力雄浑,文气恢宏。频频点头时,也声声叹息,展现出作者思想上的成熟,文笔拳脚上的功夫,为读者认识和了解阮玲玉提供了拐杖。
好几天没有在电脑上玩耍,一来就阅读到这篇作品,投去敬佩的目光,弥补这几天的损失,舒服。马上想到中国历史上许多才情俱佳而命运悲惨的女子,如李清照、张爱玲,等等,其不同惨状印证了“红颜女子多薄命”的生活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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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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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老师娓娓道来的细节,让我们再一次回顾一代佳人的短暂的悲剧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