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客
思福才说:“这是应该的。县人事局局长是咱的老熟人,一个锅里挖勺子好几年,剥了他的皮能认识他的骨头。”
李建文高兴地欠欠身子说:“那太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思福才说:“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你就专侯佳音吧!”
李建文激动地从身上掏出百元人民币说:“这是六百块钱,请你帮助打点打点。”
思福才推着李建文的手说:“事情该咋办咋办,钱我不能收!”
李建文说:“张嘴求人,光是白说,那像什么话?”
思福才说:“这样他们会骂我瞧不起人的!”
李建文说:“这又不是你的意思,你管他说什么呢。”
思福才说:“也好,也好,就这么办!”
李建文拎起提包朝防震床走去。
思福才把钱放进抽屉里。
李建文把提包里的高级烟、酒、水果、点心掏出来,放在床上。
思福才走过去,抓住李建文的手说:“你这是干什么?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你怎么还往外掏?”
李建文说:“又没带什么高贵的东西,一点小意思!”
思福才说:“还不高贵?你准不舍得喝几十块钱一瓶的酒,吸几十块钱一条的烟?又不是外人,你们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外气和生分。”
李建文说:“你准不能让我再带回去?”
思福才说:“下次可不许这样!”
李建文提着空提包走出卧室。
思福才从衣架上取下两件长裙,把床上的烟、酒、点心和水果盖上。然后走到卧室门口,把门推开一条缝说:“我再说一遍,不要拎提包进来!六号!”
李昭印拎着提包走进卧室,随手关上了门。
思福才说:“请坐!”
李昭印放下提包,坐在沙发上。
思福才说:“是为儿子分配的事?”
李昭印说:“是的。儿子今年师范大学毕业,一心要改行从政。如果办不到这一点,也要留在城里当老师。万一分到乡镇中学当老师,连个非农业户口的对象都找不到。”
思福才说:“你想的很对,这确实是个实际问题!”
李昭印说:“你能帮这个忙吗?”
思福才说:“你这两个要求虽然不算太高,但要办成,也非易事。问题很复杂!”
李昭印说:“听说县上规定,本科生都留在城里?”
思福才冷笑了两声说:“规定?那要看对谁?”
李昭印说:“现在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真担心万一分到乡镇中学去。”
思福才说:“儿子二十好几岁了,万一分到乡镇去,要想再进城那可就难了。花多少钱不说,要等到猴年马月谁也不知道,儿子的终身大事岂 不给耽误了。所以,说什么也要在儿子分配的时候,把这事搞定了!”
李昭印说:“所以今天来,就想请你帮帮忙!”
思福才说:“我看这样吧,咱先争取分到县委县政府机关单位。如果万一实现不了,就坚决要求留城当老师!”
李昭印说:“很好,就按你说的办法办吧!”
思福才说:“大中专毕业生分配,全由县计划委员会和县教育局负责。只要做好这两个部门的工作,问题就算搞定了。”
李昭印说:“你和这两个单位的领导都熟吗?”
思福才说:“一个是我的同学,一个是我的学生,你说熟不熟?”
李昭印激动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思福才说:“这关系到你儿子一辈子的大事,我拼上老脸不要,也决不让他们把他分到乡镇中学去。”
李昭印从腰里掏出百元人民币说:“这是六百块钱,你先打点打点。”
思福才推着李昭印的手说:“不用,我说说就行了。”
李昭印着急地说:“现在都兴这个,光白说咋行!”
思福才说:“那是人家兴这个,咱不兴!”
李昭印说:“别,别,咱别特殊。你找人总不能空着手吧!”
思福才说:“不空手的钱我还拿得起。”
李昭印说:“那怎么能叫你贴钱?要不,那就不找人了。”
思福才忙说:“好,好。我看不收下这个钱,你是放不下心、睡不着觉的!”
李昭印拎起提包朝防震床走去。
思福才把钱塞进抽屉里。
李昭印从提包里往床上掏着烟、酒、点心和水果。
思福才走到防震床跟前,抓住李昭印的手说:“你怎么还往外掏,我刚才都说了几遍了!”
李昭印说:“又没带什么东西,一点小意思。”
思福才说:“这还小意思,这一提包就得一二百块,花这冤枉钱干啥?又不是外人!”
李昭印说:“你家我还是第一次来,咋好意思空手进门?”
思福才说:“下次可不能这样破费了!”
李昭印提着空提包走出卧室。
思福才从衣架上取下两件上衣,盖上烟、酒、水果和点心。然后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说:“七号!”
大家兴致勃勃,谈笑风生。
李昭印激动地说:“福才有这么多同学、学生当官,真没想到!”
辛成自豪地说:“现在正该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掌权,同学还能少了!”
文家林说:“要不,他办事咋会这么方便。”
朱思梦说:“自古以来就是有人好办事嘛!”
李建文用食指和拇指搓悠了两下说:“他又收下了这个。”
刘克华说:“只要他能收下钱,这就说明事情有了八九成的希望!”
辛成说:“要不,咋会有‘人好求礼难送’之说呢!”
朱思梦说:“所以,能把礼送出去就是本事,就是胜利!”
大家都乐的“嘿嘿”地笑起来。
司敬田笑着提起提包走进卧室,随手带上门。
思福才说:“弟妹的胃病,非动手术不可?”
司敬田说:“前天来医院看的,医生说必须手术!”
思福才严肃认真地说:“动手术可不是开玩笑,万一有个什么不好,那可就苦了你老弟了!”
司敬田说:“要不,咋来找你呢?”
思福才说:“外科金大夫医道较深,现在是县医院的专家,第一把刀手,在全地区都挂得上号。如果能由他掌刀,那是万无一失的。”
司敬田迫不及待地说:“你和他熟?”
思福才说:“太熟了,中学时代挺要好的同学。”
司敬田高兴地说:“那你请他给我妻子开刀,总不会有问题吧?”
思福才说:“那是一句话的事。”
司敬田激动地说:“我的天哪,这太好了!”
思福才说:“你准备啥时间开刀?”
司敬田说:“越快越好!”
思福才说:“那你明天来吧。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他。”
司敬田感激地说:“那太好了!”
思福才说:“明天我还有个会,不能去医院帮你的忙,很对不起!”
司敬田说:“只要你安排好金大夫就行了。”
思福才说:“病房住不方便,可以到我家来住。”
司敬田激动地说:“不用,这就够麻烦你的了。”说罢,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破报纸包说:“这是三百块钱,给金大夫买点东西。”
思福才说:“弟妹住院,正用钱的时候,这怎么行。再说,金大夫我们都是熟人,没关系的。”
司敬田着急地说:“你们是熟人,又不是你的事。我们又不是熟人,还是表示表示的好!”
思福才说:“那好,我就先替金大夫收下。”
司敬田拎着提包朝防震床走去。
思福才随手把钱塞进衣兜里。
司敬田把提包里的烟酒水果和点心,掏出里放在床上。
思福才拉着司敬田的胳膊说:“弟妹开刀正用钱的时候,你还买这些东西干啥?”
司敬田说:“一点小意思。”
司敬田和思福才一前一后地走出卧室。
刘克华等七人一行,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
刘克华说:“你看人家福才,真够意思,当了官还不忘咱众乡亲,真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司敬田说:“还是好心眼的人多。”
文家林说:“你这个照顾的一号,明天就可以送老婆开刀了。”
李建文说:“等咱们的事办成了,咱得摆桌酒席好好谢谢福才和他那些同学、同事。”
大家都说:“应该,完全应该!”
三
思福才打发走了刘克华等七位同乡,就高兴地坐在沙发上数钱,刘守凤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刘守凤看着乱七八糟的床上说:“这是怎么搞的?”
思福才高兴地走到刘守凤面前说:“今天又收入现金五千多块,另加烟酒之类两千块,共计约七千块。”思福才突然扯去盖在床上的床单、凉席和衣服,床上堆满了烟、酒、水果和点心。
刘守凤生气地坐在沙发上。
思福才忙走过去说:“又累了是不是?我说不让你去干那个临时工,你还吵吵着要自立,我又不是养不了这个家,还非要你每月去挣那一千五百大毛!”
刘守凤难过地说:“你老这样下去,咱咋还有脸再见乡亲们!”
思福才说:“只要他们的事情能办成,他们还得兴高采烈地感激咱,说咱的好话。”
刘守凤说:“纸里包不住火!”
思福才说:“包得住。要是包不住,他们还会来找我?”
刘守凤痛苦地说:“你这没良心的钱,用着都叫人心里难受!”
思福才说:“这有什么难受的?钱这东西就是这样,谁占有它,它就属于谁,它就为谁服务。”
刘守凤说:“不是自己劳动得来的钱,花着心里不舒服,总感到亏心!”
思福才走去打开柜子,往里面放着烟酒点心说:“现在有几个人的钱来的是正道的?咱这又算个什么?”
墙上的大石英钟指向七时二十分。
思福才站在床前说:“你睡吧,我上班去了。”
刘守凤躺在床上,无动于衷,两眼泪水汪汪。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司敬田用自行车带着地排车拉着妻子,弓着腰用力地蹬着自行车,满脸汗水直流。他要送妻子到县医院做胃切除手术。
司敬田把自行车和地排车停放在门诊楼前的存车处,然后把妻子扶下车。
司敬田的妻子身体虚弱、消瘦,无精打采地说:“你先去吃个饭吧!”
司敬田说:“我不饿,还是先找医生看病吧。”
司敬田扶着妻子走进门诊楼。
医生说:“有病历吗?”
司敬田掏出病历说:“有,有。”
医生接过病历,翻开看了看说:“大前天不是让你手术的吗?你怎么今天才来?”
司敬田不好意思地说:“那天带的钱不够。”
医生说:“马上手术。”
司敬田说:“哪位医生掌刀?”
医生说:“金大夫,怎么,还不放心?”
司敬田激动地连声说:“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说完就搀扶着妻子朝手术室走去。
在学校补习班办公室里,林忠义和思福才相对而坐。林忠义递给思福才一支香烟说:“文家林的儿子文青,已经复读了三年,毫无长进,再复读也没希望考上大学!”
思福才说:“他爸文家林,从小和我是要好的朋友。我也对他说了,可他鬼迷心窍,还非要复读,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林忠义说:“又升不了学,白花钱,白浪费时间!”
思福才说:“你又不掏腰包,多收一个学生,你们还多一份收入,管他升不升学干什么?”
林忠义说:“去年是高考四百六十分以上的复读不收钱;四百四十分以上的五百元;四百四十分以下的八百元。结果,四百分以下的复读生,连一个也没预选上。所以,今年才规定高考四百四十分以上的可以复读。其他一律不收。而且上面反对办复读班。”
思福才说:“你收他八百元钱,考不上他也高兴。如果你不让他复读,他恨透了你们学校。说你铁石心肠,不关心农民利益!”
林忠义说:“像他这样的家长和学生不少,实在令人费解!”
思福才说:“考学是农村孩子的一条出路,所以,他们才不惜血本往这条道上投资!”
林忠义说:“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从这条道上走出来的!”
思福才说:“但他们都自信自己能。”
林忠义说:“好了,不管是啥情况,我都把他收下。这样你也好有个交代!”
思福才说:“还是你理解农民的心!这是就这么定了!”
思福才回到家,推开卧室的门,见妻子还没有起床,便说:“守凤,身体不舒服?”
刘守凤侧身躺着,没有动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装有钱、烟、酒、点心的柜子。
思福才忙走去推了她一把说:“是不是病了?”
刘守凤不吭声,仍然注视着那柜子。
思福才着急地来回走动着,搓着手。他突然在刘守凤面前停住脚步,弯下腰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上午我已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你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