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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转身(小说)
曼芸用手压在胸口,等情绪稍微平稳后继续说:“等了一会儿梦月没有回来,见孩子们都在乖乖睡觉,我就掩上房门起身去找她。刚走到苏家家祠门口的廊柱下,突然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开门进去,回头关门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但不认识。我心里有些纳闷儿,既然不是苏家人,怎么敢进苏家祠堂呢?他是谁,又来做什么?”
“怀着好奇心,我悄悄走近,从没关严的门缝里看到,跟这个神秘人见面的竟然是他!”
“那是谁?”苏远山忍不住问道。
“是苏蒙。”
“苏蒙?”
“是他。我听见苏蒙有些生气地说,这件事你要办不好,别怪我不客气,反正当初动手的是你,我苏蒙什么都没做。”
“他们指的是什么呢,动手,动什么手?”冷知秋越来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破脑壳也猜不到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个人接下来说,你也别把自己择得那么清,我要急了,恐怕你现在这神仙般的日子就过到头儿了。”陈曼芸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情愿回忆这些。
“那么,苏蒙怎么说?”冷知秋疑惑地问。
陈曼芸用手托着腮回答:“接下来苏蒙似乎在安慰那个人,语气缓和地说,其实我多准备了一手,让后院的老朱盯着呢,也调开了梦月,如果不出意外,这时候相信他已经得手。那个人纳闷地问,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难道你真舍得?”
苏远山依然听不懂,忍不住问了出来:“他们究竟在谈什么,什么东西是苏蒙舍不得的呢?”
陈曼芸茫然地摇摇头继续道:“苏蒙冷笑几声才压低声音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将来咱俩高枕无忧,你以为姓冷的就没有醒过盹来的一天?那个人狠狠地将一把刀插在桌子上低吼,醒过盹来又如何?死无对证,还怕他能翻天不成?敢兴风作浪,看我怎么一点点收拾他!当时我吓坏了,别的什么都顾不上,只想赶紧带着我的女儿离开这里,离开这充满杀气的地方。”
为了掩饰心里的慌乱,陈曼芸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讲道:“真的,我相信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刚跑出没多远,我就被一个从斜刺里窜出来的黑影吓得惊叫出声!那个黑影个子不高,身披黑色斗篷,虽然差点撞上,但我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叫声显然惊动了苏蒙他们,我听见开门的声音,魂都吓飞了,失去理智般跑进梦月的屋里,发现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我虽然腿脚发软,依然踉跄着过去抱起我的孩子,疯子一样从后门冲出了苏家。”
苏远山和冷知秋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们都屏住呼吸,紧张地听陈曼芸往下说:“我感觉有人追出来,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拼命地往前跑,也不分方向,只想逃得远远的。我感觉风在耳边怒吼,迎面的一切都张牙舞爪地迅速扑向我,我甚至都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呼喊,因为我几乎已经听到了那个人粗重的呼吸!”
冷知秋痛心地低喊:“啊,可怜的曼芸,无助的曼芸!”
陈曼芸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努力摆脱昔日留下的那份恐惧,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往下说:“脚下没路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站在黄浦江边。那个人逼近我,手里握着一把刀,凶狠地对我说,跑得还挺快,可你听到了不该听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今天必须得死,你不死,我和苏蒙就不会好过。”
回忆,有时候就像被一把利刃割据,会让人更加痛苦和胆怯,尽管陈曼芸努力镇压着内心的不适,但仍然心有余悸,喝了一大口水才勉强镇静下来:“为了孩子我抛弃尊严苦苦求他,大哥,咱素来没有冤仇,我也真的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求你放过我和孩子吧,她才出生两天啊,我求你了,保证什么都不往外说!”
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这个九死一生的女人才又缓缓讲道:“可是那个人没有半点心软,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你今天说什么都没用,必须得死,我这人做事从来不留后患。说着猛地扑上来朝我和孩子就刺!这一下我侥幸地躲开,知道难逃他的毒手,就狠下心抱紧孩子跳进了黄浦江。既然他们要我死,我还不如自行了断,这样总好过死在他的乱刀下。”
话说到这里,冷知秋总算舒了一口气:“那,后来呢?”
“后来,我和女儿被一位好心的先生救了,他资助我去了美国,并答应不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在国外,我辗转找到留学时我的朋友,她是一名教师,从此我在她工作的那个学校教中文,我们母女才赖以生存下来。孩子很争气,长大后学了医,在美国拿着高薪,我们过得衣食无忧,但我实在忘不掉当年那场追杀,就在年前回了国。我要揭开他们丑恶的嘴脸,要告诉所有被他蒙蔽的人,他是一个骗子,一个恶魔!”
“曼芸,真没想到你经受了这么多,发生这些事,我难辞其咎,我才是罪魁祸首啊。”冷知秋用肘支着桌子,拳头抵着额头,感到深深的自责。
“既然知道他是什么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苏远山心里早就有了想法,但他故意不露声色地问冷知秋,看他如何决断。
冷知秋抬起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把事情在心里梳理一遍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想先不惊动他,既然他跟那神秘人互相勾结,早晚还要接触,我一定要知道那究竟是谁,不把他揪出来,我对不起曼芸,也对不起孩子。”
苏远山见冷知秋想法跟自己一样,才缓缓说出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我隐隐觉得,当年钱庄那盗窃案跟伙计莫名的死亡,似乎与他们有关,所以想借这个机会再调查一下,说不定会揭开谜底。”
“好,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接雨霏出院,通知卢贝和外壳下午继续拍片。我现在去一趟苏家,看看那边有什么动静。”冷知秋说到这儿,又转向陈曼芸:“曼芸,你先别公开露面,也别对别人说起你见过我,我怕那样会打草惊蛇。”
“可是,已经有人知道我回国了。”
“谁?”
“孙姨,就是梦月的奶娘。还有,还有雨霏,她也知道。”
“没事,你安心呆在家里就好,别一个人到处乱跑,你的安全是我目前最担心的,万一闻出点味道,我怕他们还对你下手。”
“知秋你放心,我不怕他!可以的话,下午我想去看看寒秋。”
“没什么不可以的,寒秋要是知道你回来,一定开心死了,遗憾的是我下午不能陪你。但是晚饭还是要一起吃的,我相信寒秋不会舍得那么快就放你走。”冷知秋难得如此愉快,脸上的笑容就像盛开的花朵。
“好,我等你一起吃晚饭。”陈曼芸也不推辞,她还有一些话要对冷知秋说,当着苏远山,她刚才隐瞒了一些事情。
“记得带着孩子一起过来,我要见见她。”冷知秋刻意不再约苏远山,他也有很多话要私下里跟陈曼芸说。
“嗯,我听你的。”陈曼芸脸上微微一红,幸福地答应。
苏远山了解地笑笑,自己先去了医院,临走轻轻地带上房门。他知道,现在应该把空间留给这对苦命的鸳鸯。
六
“爹,关于我姐的事,到此为止不再追查。查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也许就是一个误会,不值得弄那么大动静。”苏浩良临上班对苏蒙说。他皱着眉头,颇有几分不耐烦。
“什么叫误会,什么又叫没意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几天探长尾巴就翘天上去了,当老子的想做点事还得求你呀?”苏蒙对这件事十分上心,本来想让儿子认真调查一下,自己也好知道该如何应对。没想到几天过去,得到的是苏浩良随意的几句敷衍,不由气得他大骂。
“哎呀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俩一见面就吵,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呢?”李梦月一看儿子跟苏蒙顶嘴,怕事态闹大,赶紧出来打圆场。
“瞧你养的什么东西,简直就是冤家!”苏蒙气得拍着桌子,对李梦月瞪着眼喊道。
“好吧,那就实话告诉你,我查过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浩良语气有些缓和,到门口又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放心自己去查好了,反正我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上班了啊。”说完,拉开门走了。
今天,苏浩良没有坐车,想一个人走走,因为他心里既烦闷,又觉得难以理解。爹可能是那种人吗?他不敢断定。苏蒙放权让他去调查雨霏的事,结果却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伙子懵了。他不敢去问自己的父亲,不敢向母亲透露,更害怕知道真相,害怕家里因此失去目前的这份平静与祥和,那是他这个年纪所无法承受的。
苏浩良聪明有文化,虽然不输父亲苏蒙当年的倜傥,但他做事比较稳妥,从不招惹是非。刚上任,就遇到姐姐的事情,可以说苏浩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调查先从那瓶药入手,他以睡眠不好为借口,把周围几家使用西药的医院都走了一遍,最后将视线锁定了年前刚开业的普仁医院。
当苏浩良用各种手段分别从几家医院拿到一瓶安眠药,回去仔细跟姐姐服食的那瓶比对,发现只有普仁医院的与其别无二致。为了免生枝节,他没对任何人讲,而是更深入地调查了这家医院的背景。这一查,就引出了二十多年前的是是非非,不但又扯出了冷家那桩悬案,打听出普仁医院的老板陈曼芸曾经从苏家出逃,甚至还了解到那个叫做陈亦秋的女医生,竟然在姐姐苏雨霏住院期间,与她情同好姐妹,而同时又瞒着她的母亲,跟父亲的好友肖昰有着密切的往来!
这一切让年轻的苏浩良有点理不顺,尤其是通过跟踪,他还发现陈曼芸去了明珠电影公司,就更加迷惑不解。既然事情千丝万缕的没有头绪,他打算先不向父亲透露任何消息,因为苏浩良隐隐觉得,事情或者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他认为,要查清真实的内幕,首先应该把精力多用到那个陈曼芸身上,她才是打开整个事件的重要突破口。
苏浩良边走边分析,越发觉得这些事情的发生绝非偶然,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他决定偷偷彻查此事。
普仁医院后面有一个三百多平米的小院,院内十多间房子,除了几间住人,其余的都安排做了储物室、厨房、卫生间等。院子中间有一个凉亭,虽然攀爬而上的藤蔓还未返青,但依然能想象得出盛夏季节那葱郁繁茂的景象。凉亭的四角,分别有一个玲珑的荷花缸,花儿盛开的季节,边坐在凉亭里啜饮香茗,边欣赏美艳娇羞的荷花,想必定是件令人惬意的事情。打开那道隐藏在边角的木门,就可以走到前面医院的过道里,锁上,则成了独立的院落,既雅静又方便。陈曼芸母女俩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平时由一位阿姨打理着她们的生活。
那天,陈曼芸从明珠电影公司回去后,告诉女儿陈亦秋:“孩子,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晚上五点换好衣服在家等我。”
“娘,是不是去见那个姓冷的?”陈亦秋心里既期盼又有点小紧张,她一再听母亲说起此人,却不知这个人跟母亲有什么渊源。
“什么姓冷的姓热的在那里胡说八道,亦秋啊,到时候你可别太任性了啊,那样我的老脸就都丢尽了。”
“哎呀,我就随口一说,瞧把你紧张的,我娘可不老,比我还嫩呢,呵呵!”
“臭丫头就会贫嘴,说好了,五点啊。我先出去买点东西,你寒秋姑姑跟我二十几年不见,我一定要给她一个惊喜。”陈曼芸说完,也不等女儿回答,开门就走了。
晚上,陈曼芸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带着女儿刚走出小院,就看见冷知秋已经开车等在那里,脸上不由飞起两朵红云。这个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却美丽依旧的女子,此刻却不知该如何为他们引见。倒是冷知秋首先开口:“曼芸,这就是亦秋吧?长得真漂亮,有你当年的影子啊!”
“哦,是的,这就是亦秋。亦秋,这是……”
陈曼芸一句话还没说完,冷知秋阻拦道:“算了曼芸,外面这么冷,赶紧上车吧,现在先别介绍了,等到了家里,见了寒秋我们再慢慢聊。”
冷知秋帮她们打开车门,亦秋礼貌地对他颔首一笑,一矮身钻了进去。陈曼芸不再开口,一路想着冷寒秋,猜测着她现在的样子。
正在看书的冷寒秋听到有人敲门,吩咐桃花去开。门打开后桃花惊讶地盯着陈曼芸,须臾失声叫道:“天呐,居然是你?!这,这,是我眼花了还是……”
冷寒秋从未见桃花如此失态过,听她这么一喊,不由往门口瞧过去,这一瞧,忍不住起身仔细端详。她把记忆里储存的画面跟眼前这个优雅的女子比对组合,终于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昔日好姐妹陈曼芸,那个传说中早就死了的女子!
陈曼芸把手里的食盒递给桃花,缓缓走进屋里,眼含热泪低声喊道:“姐姐,寒秋,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啊!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曼芸?二十多年了,真的是你回来了,真的是你吗?”冷寒秋也是泪眼模糊,不敢相信地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了疼,才上去一把抱住陈曼芸,任凭眼泪一串串滑落。
“寒秋!”
“曼芸!”
“想死我了!”
“我也想你啊,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让我的心痛了这许多年。”
“寒秋,我去了美国,我们曾经一起读过书的那个城市……”
“你走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哭够了,笑够了,也说够了,两个人才想起身边还有别人。冷寒秋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盯着陈亦秋问道:“曼芸,这位是?”
1、读完全篇小说,让我对香香写小说的能力真真的佩服,佩服!香香,作为逝水流年小说主编,真是名副其实。这篇小说,就是明证。
2、特别欣赏小说作者把故事发生的背景安排在民国二十一年。俗话说,万事开头来,民国二十一年,深夜。此句一写,整个小说的氛围就出来了。
3、整篇小说人物刻画形象生动,最鲜明的特点,小说人物形象语言与品性紧密相连。
4、小说构架虽然庞大,人物众多,故事情节曲折,但条理清晰,逻辑与生活人物性格相符,因为各类人物性格突出,与品质相符可见作者是驾驭人物之高手。
5、作者个人的思想情感,喜好,我们通过小说人物的语言,行为,结局可以一目了然。
6、阅读,问好。写得真好,读得舒服。感谢作者的倾情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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