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小黑(散文)
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石凳上发呆,心情如晚霞中凋谢的花儿一样低落。一条漆黑的小狗从我眼前奔跑而过,带起的风似乎有点凉,我紧了紧身上的薄衣,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我最忠诚的小“伙伴”——小黑。
我出生在一个像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山村,那里的山水养育了我的祖祖辈辈,那里的美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八岁那年,父亲从邻居家抱来一条小狗。它一身黑得发亮的皮毛让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于是我给它取名叫小黑。小黑是一条很有灵性的狗,我高兴的时候,它会跟着我蹦蹦跳跳;我不开心的时候,它就会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摇着尾巴,仿佛在逗我开心。年幼的我,喜欢上山摘野果、下河捉鱼虾,到处闯祸。小黑就像我最忠实的“伙伴”一样,总会出现在我的身旁。
也许是营养跟不上,那时的我长得瘦小,总会被一些同学欺负。自从小黑到来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对我指手画脚。不管刮风下雨,每天放学它都会准时在教室门口摇着尾巴等着我。要是有谁欺负我,它立马就会切换到攻击模式,露出尖锐的牙齿朝他们吼几声,身上的毛发也随之立起来。等到他们被吓走,它又会隐藏好牙齿,摇着尾巴讨好似的跟在我的身旁。小黑,它就是我童年中最忠实的“伙伴”。
我的初中、高中都在外地,生活在紧张的学习中飞快度过。当我考入了梦想中的大学,成为了全村人的骄傲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我也逐渐淡忘了许久不在身边的“伙伴”小黑。此时的小黑也由一条小狗变为一条老狗。岁月的摧残,让它的毛发不再漆黑,而是变得黑中泛黄,仿佛长辈们鬓角斑白的头发。它没有了年轻时的活力,有人从它身边走过,它也只是偶尔抬头望一眼便会继续趴在地上。可是我每次回家,它依然会摇着尾巴跟在我的身边,只是走起路来没有了之前的灵活。当我摸摸它的头时,它依然会伸出舌头舔舔我的手,只是舌头不再湿润。看着它的苍老,我的内心有点莫名的悲伤。
在大学里,成绩优良、阳光帅气的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挚爱。她叫洛敏,是个温柔乖巧的城市姑娘。在我的苦苦恳求下,她终于答应在暑假里跟我回家玩几天。
暑假在我的盼望中终于到来,我和我的女神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到了阔别半年的老家。回乡的汽车行驶在新修的水泥路上,望着车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林,和五颜六色的花海,洛敏忘记了颠簸。那一刻,我在心中不断的感谢家乡蓝蓝的天空和清澈的河水,是这份美景让我忐忑的心终于收回到了胸中。
远远地就望见了驼着背的父母,半年不见,他们的头发又斑白了几分,想起他们为我的付出,我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湿润起来。洛敏挽着我的胳膊,低下头,小声地叫了声“叔叔好,阿姨好”,一抹红润瞬间绽放在她的脸上,让她更多了几分娇羞。母亲开心地应了一声,父亲的脸也如同千年冰川融化了一般难得地微笑点头,他们接过了我们手中的大包小包。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碰到邻居都会主动打招呼,也许是我身边乖巧漂亮的洛敏让他们格外满意吧。
刚进家门,就远远地看见小黑的耳朵竖了起来,它抬头发现是我后,兴奋地跑向我,只是有点步履蹒跚。这时的它,更加老态,皮毛早已失去了光泽,上面满是斑白。它兴奋地绕着我转圈子,摇尾巴。胆小的洛敏被吓得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这时我忽然想起她曾告诉我她小时候被狗咬过,有心理阴影。
我呵斥了小黑一声,顺带着踢了它一脚。它被踢得滚了出去,爬起来后甩了甩身上的土,又像我靠了过来。我看着洛敏紧张的神情,心想:“小黑呀,你真会给哥哥我找麻烦。”我慌忙之中狠狠地踹了它一脚。小黑从地上爬起来用不解的神情看着我,我又朝它呵斥道:“滚开。”小黑低声呜咽了一声,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走到一边,趴到地上,默默地舔着自己被踢的部位。我没有功夫理它,我紧紧地护着洛敏穿过院子。
饭后,我收拾碗筷。小黑又兴奋地看着我,尾巴一摇一摇的,只是走起路来有点不便。看着它的样子,我心中充满了内疚。我把剩的鱼倒给了小黑,看着它大快朵颐地吃着,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想起了我们一起玩耍的日子。
饭后,我决定带洛敏到周围转转,看看风景,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村里景致极好,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我带着她在果园里穿梭,望着青涩的苹果和梨,她好奇地问这问那;望着满身遍野的野花,她采摘了一束,香彻了整个世界。
当我们漫步在河边时,我折下一枝枝柳条,配上野花,编制成了美丽的花环,她戴在头上就像花仙子一样。微热出汗的我们,走到河边洗把脸,打算用清凉的河水降一下暑气。我小心得搬来一块干净的石头垫在湿滑的岸边,让洛敏可以坐在上面休息一下。她开心玩着水,甚至在尝试着捉一条小鱼。
我静静地蹲在一旁,看着这如画一样美丽的情景。也许是腿有些麻,洛敏站起身来。忽然,她脚下一滑,扑进了水里。刚修建了堤坝的河水很深,慌了神的洛敏在水中挣扎着。我顾不上脱衣服就跳了下去。很快我就抓到了洛敏,有点溺水的她本能地抱住我,让我这个半吊子游泳选手瞬间手忙脚乱,没有把她救上去反而让我们离着岸边又远了一些。
我尝试着把她往岸边拖,但很快我的手脚就开始发麻。“不行,再这样我们两个都会淹死。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还没大学毕业,我还没和洛敏结婚,我还没孝敬父母。”我心里想着。
我强撑着我的身体,努力地滑着水。此时,我发现洛敏已经有点昏迷,我大叫一声“洛敏,你怎么样....”话还没说完,我反而被呛了一口水。肺部呛水仿佛瞬间带走了我的力量,此时的我只是勉强地游着。
“我必须救出洛敏,我不能让我的女神死去。”危急时刻我有点迷糊的脑袋就只剩下了这个想法,我拼尽剩余的力气把她推向岸边,而我自己却反而进入了更深的水域。看着她靠近岸边,我终于放下心来,意识也开始模糊。
我没有力气再挣扎着,仿佛有无数的水草把我往水里拖一样,我根本浮不上来。恍惚之中,我好像听到了洛敏的呼喊和小黑的叫声……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的炕上。看着满脸泪痕的洛敏,我激动地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我无力地问道:“洛敏,是谁把我救上来的?”
“是隔壁的大叔救的你,说起来,这还多亏了小黑呢。”洛敏有点伤心地说道。
“小黑?”我诧异地问道。
“嗯,当你晕过去的时候,多亏了有小黑在水里叼着你的衣领。否则你肯定会溺水,根本坚持不到隔壁大叔来救你。当时可把我吓坏了,还好你没事。”洛敏一脸后怕的样子回答。
“改天我得登门拜谢大叔,对了,小黑怎么样了?”我无力地问道。
“你快去看看吧,小黑它快不行了。”洛敏说着,又开始流泪。
我在洛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小黑的窝前,只见它浑身湿漉漉的毛发毫无光泽。我慢慢地蹲下,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它艰难地睁开了双眼,伸出舌头舔着我的手。我的泪水忍不住一下子涌了出来。小黑就在我的抚摸中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它的眼角滑落。小黑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它是为了救我被活活累死。那一刻,我的心如刀绞,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伙伴”。
一声狗吠声将我从回忆中惊醒,几片花瓣从我的面前洒落。不知远在天国的小黑,你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