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傅菲散文之心的真相(作品赏析) ——傅菲故土散文赏析
傅菲,江山文学网逝水流年社团特邀作家。有评论称他是“二十一世纪迅速崛起的散文名家”,对他给予了高度的关注。对其散文的评论更是灿烂若星。而我,更愿意把他看作是一个身上流着故土血液、笔端溢着乡土况味、情感沾满村庄忧乐、心灵盛满农民悲喜一直走在故土寻根路上的游子。
故土,是一个人生命的起点,也必将是归途。文学多元化的今天,很多作家带着乡土气息走进人潮拥挤的城市,生活在高楼大厦包围的都市圈内,吞吐着城市特有的气息。乡土情结正在从作家内心深处一点点被潜移默化地抽走,乡土之根的留存和生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很多作家对这种危机感始终抱着关怀敏锐的触角,用殷实的笔一次次丈量着故土的风物、文化、众生、精神,将对故土的情感灌注到文字之中,让乡土真实厚重的底蕴涂满自己的精神家园。走进、游离,喜悦、疼痛,前进、彷徨等故土情感,从城市里、从文字里、从内心里如浩荡的风,一次次吹向自己的那片故土圣壤。贾平凹、陈忠实、莫言等乡土作家就是这群人中具有典型意义的代表。恰恰傅菲也是这样的作家。
傅菲笔下的故土,真实的能让人感觉到这片土地的心跳、故土风物的言说、乡村人物的挣扎、乡土精神的脉动。傅菲的故土散文,始终沿着两条线,或者说是两个主要的意象,一个是“村庄的脐带”饶北河,一个是躺在饶北河怀抱里的枫林村。地理位置的标识,让饶北河和枫林村居于不同的方位,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地理。但是在傅菲的文字里,它们显然是一体的。如果说,饶北河是故土的脐带,那么枫林村就是故土永不失散的骨骼,故土人物的人性和故土蕴含的精神实质就是血肉,是那么得密不可分。
作家郁达夫曾说过:“散文是有散文心的,散文心就是散文的中心主旨和作意。”傅菲的故土散文,自始至终将这种骨血肉作为纸上故乡的灵魂,抑或是散文的心贯穿其中,以小说化散文的笔法,独具一格地对故土进行一次次的回望。故土在他的笔下,故土在他行走的路上,故土在他的心里,故土更镌刻在他灵魂挣扎、不断探求的思想里程碑上。下面,让我们沿着被时光荒草渐渐覆盖的小径,随着傅菲深沉的笔触,摸着其散文的心跳,还原一个在大地上不断挣扎、求索的故园。
一、爱与疼痛交织的枫林
中国的村庄,如一副副骨骼历经风吹雨打依然根植于大地的躯干上。在时间浩瀚无垠的长河里,经过几千年沧桑的变迁,一代代人踏着历史的节奏,顶着永远不变日升日落的天空,背着黄土地穿越洪荒的重量,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村庄,描绘着一片片朴素的乡土风情,承载着无数人最原始的梦想,安放着无数人的初心,同样烙着无数人的爱与疼痛。村庄,已然成为人们生活原生态的发祥地,也成为了人们寄放情感和情感回归的精神家园。
星罗棋布的村庄,占据了中国大半壁江山,是我们生活来源的基本保障,是我们观察国家经济发展和乡村变迁最为准确的窗口,也是我们共建和谐社会的根本,是与国家发展相连的命运共同体。国家已将农村的发展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战略高度来把握,村庄的发展与国家和我们的命运休戚相关。
村庄的发展、挣扎,抑或沉浮,是这个时代脉动最真切的反映。无论是忙碌在村头乡野的农民,还是高居城市生活的工薪族,他们关注、深情的目光总会被村庄牵引。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拉长,越来越多的人当初选择从村庄离开,最终又沿着时光淌过的痕迹回到这里,找回自己。企图在乡土那里找到自己最初的情真,找到可以安放自己浮躁灵魂的居所,可以找到自己来时的路和最终的归途。
傅菲,正是这样一个不断在路上寻找自我、寻找故土灵魂的作家。枫林,名字听上去有点诗意的村庄。“村名叫枫林,诗意葱茏,却没有一棵枫树,地头屋角耸立着泡桐,樟树,柿子树,桔树,柚子树,远远望去倒也一片青翠,炊烟在树间萦绕,隐隐约约间,低沉的人声在空中飘动。”这就是傅菲笔下描绘的枫林——他成长的地方。傅菲对枫林的感情是复杂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枫林山水天然之态的赞美,也有对这片土地深情的回望和思考。他笔下的枫林被赋予了绵延跌宕的生命力,是一个个生命组成的乐章,音节高低起伏,或高亢、或凝重、或喜悦、或悲凉。高山、树木、房屋、庄稼、花朵、村庄等在他笔下汨汨流着美丽、轻愁、情爱、无奈、疼痛相互交织的音符,这正是生命所具有的本质和颜色。他描绘的枫林,起底于他对生活细致的观察和思考,镌刻着村庄的生命底色。他以不变通、不走样、不虚饰、不掩盖的笔法,真实再现了生活中走在崎岖路上挣扎前行的枫林。
“对于枫林而言,所有的村道并不是通往外面的世界,而是通往大米。米是另一种庇佑人的庙宇,它聚合了光,也聚合了哀乐。它是我们肉身的全部。下种,翻耕,插秧,耘田,喷药,收割,翻晒,碾米,这是一条崎岖的路;吐芽,抽穗,灌浆,又是一条向上生长的路。我看到的人群,都是在这条路上往返,穿着盐渍漫散的衣裳,挑担粪桶,悬着沉默冷峭的脸。他们出发的时候还是个郎当少年,回来时已是迟暮老人。”散文《米语》开篇以上述富有诗意、禅意、灵性的语言和叙述,寥寥几笔勾勒出了枫林的生活之路,也可以叫做枫林的精神趋向。枫林地处山区农村,交通相对闭塞,大米是主要农作物,是历代枫林人赖以生存的根本。枫林人的“肉身”是靠大米哺养长大的。看似是在说庄稼崎岖和向上生长的过程,实则是借此暗喻在这片土地上枫林世世代代一直走在不断挣扎、不断探索、不断成长、不断前行的土地上,借以自足、生存、慰藉。字里行间有着一股子沧桑悲壮的意味,透着生活的沉重,打着疼痛的烙印,含着收获的艰辛,溢着真实的情感,当然还有对庄稼的敬畏和枫林当下境况清醒的审视。这段话,可以看作是傅菲所有故土散文的眼睛,通过它看到了枫林真实的现状、面貌。
傅菲的笔下之地是开阔的,思想捕捉是敏锐的,内心情感是充沛的。他的故土散文以寻找自我、还原枫林本真、再现枫林精神状况为线,始终贯穿他所有故土散文的脉络之中。他从记忆里对故土乡村风物的打捞,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还原,而是以作家的担当和审视的眼睛,对自己的思考和心灵深处原乡情结的一次次拷问。
在他的散文之中,可以真切感受到他对故土所含乡愁,以及散落在内心深处故土因子的求索和追问。“一生是否太短暂,而一天是否太漫长。我执著地把家乡一层层剥开,想寻找什么,只见一堵断墙,一座倒塌的院落,一群来来往往的人;我曾经以走出那间土屋而自豪,而不需要像蜜蜂一样为一口蜜汁而忙碌一天。”这样的语句在傅菲的散文之中并不少见。著名作家贾平凹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把故乡背在脊背上。故乡对傅菲而言,是沉重绵长的,如山在背。无论他游走在何处,故乡始终是那一双最为明亮的眼睛正在悄悄对他进行窥视;故乡的风物像一场场时光里渐渐老去的电影片段,时常浮现在他脑海里;故乡还是一根绵软的针,陡然从内心深处跳出的画面一次次扎疼他的心。
“不要以为死寂的旷野没有灵魂。初秋的正午,村庄抱紧破旧的身子在安睡。它的内心深处却不断传出咳嗽声,咳-咳-,空洞乏力,有着对生活怨愤的无望,也像重病缠绕在身。咳嗽声时而激烈时而散淡……”这句话让人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感知到了发自村庄微弱的心跳。村庄的浮躁导致了人心的难以度量,一些不可预知的情感和事件在村庄上空发酵,拷打着人们的心灵,动摇着人们情感的立柱。作者因为意外生了一场大病,祖父在燥热的秋天死去,二姐因对感情的柔弱、偏执差点自杀。发生的这一切,让作者感受到了“生的卑微和死的庄严”。贫困的村庄,精神的高度缺乏,物质的极端匮乏,不得不让农民在卑微的夹缝中寻找活的希望。就像夹在两端壁仞之间的“一线天”,只有抱着敬畏的心,不断在压抑中进行仰望和渴求,才看得到渐渐露出的亮光。
傅菲是一个善于将情感注入到文字每个触角的“画家”,笔法的细腻传神,情感的收放自如,情景的渲染描摹,画魂的深沉凝聚,一点点将读者带入枫林立体的光影之中。这些描写得益于他丰富的农村生活经历和细致入微的思考观察。他是个有心人,心永远望向那片哺育自己的故土,对故土炽热的情感将他一次次推向自己朝思暮想的家园。离开、寻找;回来,感知;迷茫,探求。他又像一个现实主义电影的导演,这部电影是多维的,从多个视角、多个人物将在时光里散落的故土或情感的碎片,一点点从记忆的深处打捞起来,重新根植到故土的土壤里,用写实的手法,再现了在时光里穿行的枫林,赋予了散文很强的光影感和经纬感。这源于他敏锐的洞察力,对故土味蕾的记忆,生有一对审视村庄的瞳孔。
故土的味蕾。“一个人,对故土的情感,有一半是来自于味蕾。”傅菲的故土散文之中不乏这样对故乡吃食的描述,他就像一个文学素养和厨艺高深兼备的“大厨”,将故乡一些菜肴的做法描绘得淋漓尽致。“母亲善厨,各种小炒、文火煮肉类、腌制菜,都是好手。即便是没菜,用酱油炒饭,都是喷香流溢。把锅烧热,爆炒饭,饭色略黄,用酱油再炒,酱色均匀了,放细葱,滴几滴猪油,再炒……口感松软,口腔里满是热气油香葱味,真是能吃上三大碗。”这些描述让文字变得“色香味”俱全,浓郁欲滴。这些对于故土味蕾的记忆,只不过是傅菲放入散文之中的一道道佐料,其真实用意是借以描绘故土人生活的本真和对故土真实的情感。他的母亲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渐渐老去的。
故土经济条件的落后和物质的贫乏,让他的母亲学会了用山野、土地、河流淘来的原生态原料,不顾劳累,不顾病痛,常年为傅家十几口子人做饭,将母爱一点点熬成了一盘盘、一锅锅香喷喷的菜或汤。傅菲借助这些生动细致的描述,配以人物劳作时真实情感的形态,将母亲大爱的灵魂和自己深沉的情感倾注到文字里边,绘制了一幅幅细腻感人的连环图画。这些图画有着连贯性、不可逆转的特质。母亲从年轻、中年、老年一路走来,她手下炒起来的故土味蕾也随着故土风物的变化不断变换着花样,她将母爱的芳香化成故土最美的味蕾,养育了整个家,直到渐渐老去。
他的母亲是枫林人的一个缩影,在她身上可以看到时代背景下枫林人为了生活奔波劳碌的影子,也折射出了枫林人在卑微清苦的生活里挣扎前行的历程。
傅菲散文中有关味蕾的场景随处可见。一则来源于他对美食的热衷,对各种吃食的做法如数家珍。二则是来源于他对母亲的爱,他曾经说过,自己最初的理想就是帮母亲做菜洗衣。三则是来源于他对故土的热爱,故土的味蕾是他寻找自己精神家园的钥匙,因为味蕾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初的感触和体验。就像出生的婴儿贪恋母乳的奶香,而游子则贪恋母亲做饭的菜香。味蕾多像一本书,诱人的芳香让人不得不打开书的扉页,书里边是烙印着岁月痕迹、凝聚着深情的父母、爱人、孩子,家庭、村庄、河流、土地……
村庄的瞳孔。傅菲散文之中对于枫林风物的描写不惜笔墨,他的每一篇故土散文几乎都有山水、树木、花草、街道、土屋、田野、黄土等风物的描写,哪儿长着一棵棵树,哪儿开着一簇簇花,哪儿横着一条条街道,哪儿矗着一间间破旧的房屋,他随手拈来。描写细腻形象,富有诗意,富含韵味,深藏意蕴。不得不说,他就像村庄的瞳孔,从细微处观察着这个自己热爱的枫林。他对风物的描写,沾染着一股子黄土的味道,还有一股子山水的气息。他笔下的这些风物,接地气,绘真形;不拔高,求实韵;不包装,见真情。既有村庄牛粪的味道,也有自然生长的花香;既有破败的土屋断墙,也有自建的宽大庭院;既有不起眼的荒草,也有参差不齐的各类树木。这就是傅菲笔下真实的枫林,让人感觉走进傅菲的文字就能摸到枫林的脉搏,就能描摹出枫林的真容。
这些风物描写,为故事的叙述、村庄的外延与内涵支撑起了一个个真实富有底气的屏风,屏风的风格因势而变,含蕴了十足的气场。要想感知风物的意境或内涵,必须走入屏风的背后,那里有着我们想知道的答案。比如在描写自己家的土屋时,他写下了这样一句话:“远看土屋就像一粒空谷壳。幽暗。封闭。我看见了时间的颜色和内质,看见了生命的面容和境地。”这句话的背后我们看到了什么?他祖父建筑了一生的梦想在这间土屋终结,劳累了一辈子的祖父祖母的生命都在土屋结束。作者纸上搭建的梦想在这间土屋面前第一次有了失败的感觉。作者曾经以走出土屋而自豪,但循着来时的路回头看终于明白:土屋教会了自己一生只有在辛勤劳作中生活,睡觉才能踏实,吃饭才能香甜。
这样的描写,傅菲的散文中比比皆是。有的营造了故事的氛围,有的点明了故事的主旨,有的深化了故事的背景,有的打开了故事的一扇门。傅菲的瞳孔,小到可以种下一棵小草,大到可以涌出一条河流。有时,他的瞳孔紧缩,可以把事物的本质看得更加透彻。有时,他的瞳孔放大,可以把生命之中的虚无纳入眼帘。这样据实的描写,让他的故土散文有了精气神,既有前台或美丽、或悲凉、或无奈、或沉重的背景,也有幕后喜怒哀乐的人物故事,丰富了散文的血肉,扩展了散文的外延,内拓了散文的含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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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见云泥对原作的阅读深度,足见云泥的文字鉴赏能力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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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顺便问候你家掌柜老侯,老侯可是位优秀丈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