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一棵大树的命运(散文)
这是一棵核桃树,高大粗壮。其杆二人才能环抱,树皮皲裂成道道沟壑,苍劲的枝高高托起巨大的冠,如绿色的云笼罩大半个院落。大树根植于校园中院一角。站在大树前面的那幢教学楼上,大有伸长手臂可触枝叶之感,不过这只是错觉而已,实质树和楼相隔数丈之遥呢。孩子们伴着大树成长,大树把根扎在人们心的土壤。阳春新绿萌发,盛夏绿荫如盖,秋日果实累累,寒冬枝头落雪银银,但凡此处上过学的孩子,核桃树教他们在人之初懂得四季春秋的含义。尤其是烈日当头的体育课,师生挥汗如雨,酷热难熬,若到大树下小憩片刻,燥热顿消,凉爽之感惬意融融。早先从这里读过书的孩子们,当今已是银霜满头,只要提及儿时的母校,回味着的定有核桃树的故事,还有留在舌尖难以淡去的浓郁果香。
没人知道这棵树的年轮,无人知晓这棵树何人栽植,也许它和这座校园同生共长,亦或比这座校园历经更久远的风雨沧桑——据考证,这所校园已有八十余年的校龄。它与人无所求,从没人给它施肥浇水,却以顽强的毅力扎根墙角,年复一年给予人们美味果实和快乐。这棵大树,带给孩子们的不仅是欢乐,还教会了他们做人的品质,它那默默无私的奉献精神,影响着一批批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们。
然而,这棵不惧狂风暴雨,不畏岁月侵蚀的大树,却在夏季的某一天惨遭不测,顷刻间,生命毁于大刀阔斧之下,倒在了文明育人的校园。那几日,震耳欲聋的电锯声在校园嘶叫,大树遭受无情的摧残不住地颤抖、呻吟。这愤怒、凄惨的叫声,和这里孩子们朗朗的笑声读书声极不和谐。谁都不能明白,核桃树一不碍道路通行,二不妨学生活动,三不占规划建设区域,怎就剥夺它生存的权利?无论它多么顽强,终究抵不过肆意杀戮而倒下了,碎尸万段,支离解体,青皮果实败落一地,狼藉不堪。拖拉机把截成几段的粗壮的枝干不知运往何方,细小的枝条,也被人运走了,只剩下满地凌乱的残叶败果,在阳光的曝晒下日渐枯萎腐烂,垃圾池成了它们最后的葬身之地。核桃树砍掉了,其根也不容存留。再几日,他们连挖带刨,掘出大堆黄土,掏出蟹爪似的巨根,后又被人运走了。如是这般,昔日生机盎然的大树,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天后,核桃树生长过的地方,栽上了几株小小的冬青。直至今日,冬青树个头仅尺八高,株株无精打采,它远远不及当年那棵核桃树生命力旺盛,让人赏心悦目。人们为核桃树愤愤不平,但没谁能够挽救它的性命。大树下的欢声笑语,从此烟消云散。之后步入学校大门的新一代,再也无人知校园曾有这么一棵核桃树,进而享受不到它带来的幸福和乐趣。核桃树消失了,而消失了的不仅仅是一棵树,其实消失了的,是不是一份美丽风景,一处快乐园地,一种美好心情?
知情人提起这棵树,无不为之而惋惜,感叹。我的心亦微微作痛。我一再想:人类尚且懂得珍视自身的生命,而对其它物种,比如植物、动物,是否该持有善待和尊重的态度?答案当然不可置疑。那么,对于这棵树,这棵近乎百年或者是百年更久的大树,为什么有人会无视它生命的存在和意义?行为者不眨眨眼睛,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它,而旁观者竟无人劝阻吗——其实无人知晓是否有旁观者,原因是当人们看见时,就是躺了一院的残枝败叶,满目凄然。人们惊讶,惋惜,诅咒,而一切却无济于事。该说什么为好?人类文明进程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一棵大树的命运,是否兀现了人类文明中残存的野蛮?
我自知无力改变大树的命运,惋惜、感叹着实多余,只好书拙文陋字几行,以求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