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一个农家小院，一人多高的红砖院墙，深蓝色的铁大门紧紧关闭着。院里，几只母鸡在公鸡的带领下悠闲捉食着地上的玉米粒，门口拴着的黄狗似乎妒忌鸡的自由，汪汪地叫着。院墙边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叶落光了，突兀的树冠在寒风中萧瑟地抖动着。
　　 屋里放着一个炉子，炉火正旺，暖洋洋的，几件家具井井有条、干干净净，茶几上放着一盆水仙，洁白的花瓣娇艳欲滴，旁边驼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一件红色的棉袄穿在身上，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孩子们喜欢看的《喜洋洋和灰太狼》，屏幕上灰太狼狼狈逃窜，小女孩高兴地拍着小手笑着。
　　 床上被窝里趴着一个男人，头搭在床沿外，湿漉漉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头皮上，看着有些滑稽。
　　 “我看你就是傻大胆，那么深的的水，你怎么敢往里跳？那是水库呢。”女人一边给男人擦着头发一边说着。
　　 “孩子在水里挣扎，那情形我能不跳吗？”男人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看不到他的脸，声音有点傻哑，带着磁性。
　　 “就你逞能，岸边有比你年轻的有比你年纪大的都没跳，就你……”女人狠狠地戳了男人一指头。
　　 “人是不少，可他们不都是后来才赶上的吗？人家不也把我拽上来了？我腿抽筋了不是众人早就沉水底和龙王爷作伴了。”
　　 “你不许说了……”女人惊恐地捂住男人的嘴。
　　 “看把你吓得，哈哈！”男人一脸的笑。
　　 “我想想真后怕啊！”女人还从惊骇中没有恢复过来。
　　 “你怕什么？万一我光荣了你好歹也算个烈属，到时候公家会给你一大笔钱的。”男人又逗起了女人。
　　 “呸呸，乌鸦嘴！”女人嗔怪道，“你光荣了两眼一闭倒利索了，我依靠谁？”
　　 “咱不是有俩闺女一个儿子吗？他们会孝顺你，我就在那边安安稳稳地等着你。”
　　 “再说，打死你！”女人重重地捶了他的背几下。
　　 “现在说着轻松，想起当时真后怕，如果不是杨家大小子找了根长竹竿，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我和妞妞真就没命了。”男人说到这里，猛地翻身坐起来，“那块虽然离岸边不远，却是一个深坑，我估摸着有十几米深，几十年前狗剩就是在那里淹死的。”
　　 “谢天谢地，感谢祖宗保佑！”女人长长舒出一口气，“也是妞妞命大，如果不是今天你刚巧路过，那样偏僻的地方就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也是这孩子命不该绝，也是我命不该绝，碰巧杨家大小子他们几个去山上捉兔子。”男人揉揉恢复知觉的腿，“这孩子没见过父母几次吧？”
　　 “是啊，她爸妈生下她没几个月就把她扔给她爷爷奶奶出去打工了，现在的小青年把一个吃奶的孩子扔给两个七十岁的老人也放心？两口子一年回家一次，孩子能记得他们吗？”说到这里，女人谈了口气，“自从她爷爷去世后，她奶奶变得疯疯癫癫糊糊涂涂的，妞妞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饥一顿饱一顿，如果他爸爸离了婚，再找个女人……”她没有说下去，轻轻地给男人披上棉袄。
　　 “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就不该生孩子！”男人也有点气愤。
　　 这时外间屋传来妞妞无忧无虑的笑声。
　　 “早晨有人看见她奶奶出村了，到现在也没回来，眼看快过年了，孩子怎么办？”女人扭头看看外屋的妞妞，再次叹气，“大人不在家可苦了孩子啊！”
　　 “哎，老婆，这样吧，这几天让妞妞先住在咱家，咱孙子都大了，你闲着也是闲着，就照顾她几天，等年底他爸爸回来了再让她回家，她奶奶那样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孩子回去了万一再出事怎么办？”
　　 “好吧，听你的，就做回好人。”女人温柔地对男人笑道。
　　 “说什么话？我老婆一直都是好人啊！”男人馋着脸说。
　　 两个人相对笑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时，床头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女人拿起来，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嫂子，在家吗？快来帮帮我！”
　　 “玉桂，怎么了？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敏敏发高烧四十度，医生是是急性肺炎，让赶快去县医院，二十多里路呢，我一个人怎么去？婷婷也咳嗽，我怕也被她姐姐传染了。”玉桂啜泣起来。
　　 “玉桂，不要哭，我马上就去！”她匆忙挂上电话，对男人说，“玉桂的两个孩子都生病了，需要去县医院，咱电车的电还够用吗？”
　　 男人连连点头：“够，够，早晨我充满去女儿家，刚出村遇到这档子事就拐回来了，没用多少，去县城来回够用的。”
　　 “你在家好好看着妞妞，不要让她出去。”
　　 “嗯，知道。”
　　 “我炉子上熬着姜茶，一会把锅端下来，放上点红糖，你和妞妞每人喝一碗，防寒，孩子小不要感冒了。”女人边换衣服边说。
　　 “好了，快走吧，我知道了。”男人也开始穿衣服。
　　 “快中午了，隔壁的他三婶回娘家给老娘上坟去了，要过午才回来，她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钥匙放咱家了，让我中午过去给她喂喂狗，那畜生凶，一会喝完姜茶你把咱锅里的剩饭端过去喂喂它。钥匙在电视柜上放着。”
　　 这时看电视的妞妞听见了跑进来：“奶奶，我要和爷爷去喂狗。”
　　 “妞妞，不行，李奶奶家的狗很凶，会咬人的。”
　　 “我不怕，我经常去李奶奶家玩，大黑子认识我，从来不咬我，我还拽着它的耳朵玩呢，它高兴地舔我的手。”妞妞天真地说。
　　 “好好，那你和爷爷去，注意点，别让狗吓着孩子。”女人穿好衣服就要出门。
　　 “唉，回来！”男人叫住她，从墙上的挂衣钩上拿下一条围巾，“做什么就是冒冒失失的，不围上头天寒地冻的二十多里路还不把你冻僵了？”
　　 女人伸过头乖乖地让男人围上，她刚走出屋门又返回来：“忘记告诉你了，中午饭我做好了，铝锅里熬得小米粥，炒勺里是土豆炖排骨，”她慈爱地抚摸了一下妞妞柔软的头发说，“妞妞，多吃些，吃饱。”
　　 “不要啰嗦了，快走吧。”男人也嗔爱地说了一句。
　　 “不要忘了先和姜茶，喝完了吃饭，吃完饭去喂狗。”女人边叮嘱边走到梧桐树下的电动三轮车旁抬腿上了车。
　　 “哎，哎，带着钱，去县城给妞妞买两身衣服回来，穿着你的衣服像什么话。”男人拿着钱追过来。
　　 “好来，还是你想得周到。”女人启动车，男人开了大门，电瓶车载着女人一溜风跑了。
　　 男人看着远去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