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风
初来安阳时,就觉安阳是个多风的地方。于安阳常居一年来,无时无地不在感受着风的侵凛。
尤于近日突刮起强劲的大风,一刮就是大半天。躲在屋内,大风贴着墙壁呜呜然,像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其声响彻心底,听了令人好不惊然。
学院的行政楼前有一片开阔的青砖场地,每逢经过这里,其强劲的大风总能让你寸步难行。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拽着你,拉着你,让你无法行进,无法踏步。我总是猜想,要不是有地心引力的存在,人真的会被吹上天,像断了线的风筝,飘的无影无踪。
刘亮程在他的散文中说“风把人刮歪”,他的风,是大西北的风。在安阳,是名副其实的中原之风,不仅能刮歪,更能刮倒。
对生活在大西北的我来说,习惯了有山的日子。有山就能阻挡,风也不会很大,是小风,是微风,是习风。也会有强风,那就是寒风,大西北的寒风总是凛冽刺骨的。行走在冬天的冷风中,像刀刺,像石碰;也会有阻力,也会寸步难行。但刀刺石碰总是很少的,哪像安阳的风,成天的刮,整夜的吹。我睡在靠窗的位置,即使在睡梦里,也能听到风贴墙壁的呜呜声,像鬼哭,像狼嚎。
儿时,一到冬天,常随父亲上山拾柴。山上的风比平地的风要大,且又是彻骨的寒风,所以,拾柴于我来说总是痛苦的记忆。
那次,一大清早就飘起了雪,我尚未从睡梦中醒来,父亲站在院中隔老远就喊我起来去拾柴。在睡梦中被人叫醒,总是很不爽的。我嘟哝着嘴,表示出顽强的抗议。父亲却心平气和的说:“下雪天去拾柴,能碰到野兔子哪。”终究是童心未泯,野兔子的诱惑没能抵住。
父亲套好架子车,我拉辕,他旁从。雪花大片大片的飘着,寒风吹的很紧。我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棉鞋,头上戴着顶“鬼子帽”,所谓“鬼子帽”,就是帽子两边多了个耳护,因戴着很像日本鬼子,所以家乡称这种帽子为“鬼子帽”。即使戴着“鬼子帽”,耳朵还是被冻的通红,面部像沾了固胶,很难动弹,牙齿如梆敲鼓面,冻的咯咯响。
我们在风雪中行了一段路,到了苹果园。父亲依旧去剪树,我则拾捡落在地上的枝条。碰上大的粗的枝条,要用斧头砍断分隔开,码成一堆一堆的。至于兔子的踪影,始终是没出现。看不到兔子也不打紧,看满天的飞雪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在这样冷的天,你要不动弹动弹,真的会被冻僵。我轮着斧子使劲地砍,卖力的剁。一些状如树冠的大物已被我整齐的砍剁在一边,经了这几斧子,全身火热起来,寒风吹在脸上顿然不觉,摘下“鬼子帽”,头上竟冒起缕缕白气。在这样的天地间,除了风雪的茫茫然之外,就只剩下我和父亲了。
后来在镇上读了高中,回家的次数就很少了,于风雪中拾柴的事也不曾有过了。倒是每逢回家,父亲在田间地头被风吹起的头发清晰可闻。这时候,我也会加入风吹起头发的行列中,和他说着村里的事。
有时,我们在田埂上休息时,会碰上莫名的“旋风”,这种风不是那种摧毁一切的旋风,而是一种小型的旋转着的风。因为它总是像陀螺一样旋转着来,又会卷起一些地上的轻飘物,所以我们叫它“旋风”。每逢有“旋风”,我们必要吐唾沫,村里人认为“旋风”是不吉利的,有“旋风”,就必有死亡。这种说法虽未曾证实过,但每遇到“旋风”,我总是大吐口水,或远远避开。
后来,我从家里出来了,“旋风”见的很少了,口水也就不曾吐过。不过“寒风”却是时时刮着,外面的“寒风”一点也不比家乡的寒风弱,不管多劲的风,我总是走的很坚定。父亲于风雪中告诉我的那些道理,早就熔铸于我的内心:再寒的风,只要人活动着,就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