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瓜王老六的故事(散文)
人在生活中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事、形形色色的人,有些很快就淡忘了,可有些却留在记忆深处,永远挥之不去。此事情已过去整整十年了,可每次回想起来都不禁令我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因为我就是亲历者。
清澈的太子河水缓缓地从我们这个小镇流淌而过,河水清甜甘冽,滋养了两岸的人们。两岸的群山高大而深远,绵延不绝,无论你登上哪座山峰放眼望去,眼里见到的仍然是无边无际、蜿蜒起伏的群山。这就是我的家乡,一个地处辽东的小镇。这里山清水秀造就了小镇丰美的物产,在众多的物产中,最令小镇人引以为傲的当属香瓜了。
小镇的香瓜香甜甘脆,吃在嘴里有一种清香之味,令人久久难忘,来过这里的人走时都要带回几箱送给家人品尝。“香瓜好吃苗难栽”。春天,人们在毫无生机的土壤里撒下小小的香瓜籽,铺上薄膜,上面还要支起大棚,满怀希望地静静地等待种子的发芽。待到了瓜苗出土之时,也是人们最劳累的时候,这时的人们要整天呆在瓜棚里,蹲下身子精心地给瓜苗封土、定心。这瓜苗最为娇贵,受不起风雨,甚至连女人身上的胭脂气也会使它化掉,所以女人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进瓜地。
“香瓜开园喽!”在一声声响亮的吆喝声中,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香瓜正式开园上市了。这是一年中最为忙碌的季节,也是最能给人带来喜悦的季节,美好的生活要靠这一季节来实现。农人们每天天不亮就要进瓜地摘瓜,这摘瓜也有讲究,要摘熟透的瓜,生的瓜不能摘,要判断香瓜的生熟,全凭经验,从瓜的颜色、轻重、瓜蒂的水分情况综合判断。农人们用辛勤的劳动换来了丰硕的回报,手里掐着一打打钞票,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心里盘算着等今年收入多了该给家里添一个什么大件物品来美化生活呢。
我们这个小镇民风极为淳朴,虽然瓜地一连十几个紧挨着,但从未发生过偷瓜的事情,各家都安分守己经营自己的瓜园。至于过路之人,口渴了,摘上一个尝尝解解渴,算不得偷。傍晚时分,忙碌了一天的农人终于有时间休息下来,人们聚在一起或交流种瓜、卖瓜经验,或闲侃,这是一天之中最为休闲的时刻,也是最快乐的时光。
在我们这个小镇,种瓜能手当属老六,老六姓单,不是因为他在家族排行老六,而是他出生时左手生出六根手指,与众不同,所以人们称之为老六,叫得时间久了,反而把真名给淡忘了。老六经营大约五亩的瓜园,在我们这里属于种瓜大户,他的种瓜技术在全镇最好,瓜侍弄得精致,年年都能卖出好价钱。他性情耿直、乐于助人,把种瓜技术无偿教给村民,带动村人们一起致富。别人一开始不太会侍弄瓜,经过老六的指导,香瓜长得都不错,经济收入也不错,人们从心里感激老六,经常在傍晚时分聚到老六的瓜房前,带点酒菜邀老六一起边喝边唠,直唠到月明星稀,蟋蟀的叫声渐渐听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回到各自的瓜房酣然睡去。老六最爱吃狗肉了,每到重要的节日,老六都会准备一大盆狗肉,招呼左右瓜房里的人过来就着小酒一起慢慢享用。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是一个多雨的初夏,雨一直下了两天两夜,一开始下起的是毛毛细雨,后来越下越大,一眼望不出去,真是“帘幕无重数,地上溅起无数箭头”,瓜地里的人们心里焦急啊,瓜泡在地里怎么办啊?这一天傍晚,雨终于停了,天边出现了晚霞。“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人们都知道这句谚语的含义,人们内心又重现光明起来,老六心里也高兴起来,亲自准备来了一大盆狗肉和白酒招呼附近瓜房里的人们一起来庆祝雨过天晴,大家喝得兴高采烈,谈论明天的事情,内心充满了期待,期待明天一切都好起来。半夜时,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越下越大,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水流铺天盖地直奔瓜园而来,而这时在瓜房里熟睡的人们却毫无所知,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这时老六手拿着手电筒出现在瓜房前正中央的空地大声呼喊:“都快起来,大水来了!大水来了!”可人们没有反应,他推开一个又一个瓜房门大喊:“大水来了!大水来了!快往山上跑啊!快往山上跑啊!”人们在睡眼惺忪中慌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向对面的山坡,这时,那巨大咆哮的白浪已经近在咫尺,跑到对面山坡上的人们大声呼喊着:“老六,快往山上跑!快往山上跑!”老六刚喊醒一个瓜房里的人,又奔向另一户瓜房。“老六快往山上跑!快往山上跑!再不跑来不及了!”人们不停地叫喊着,这充满惊恐的喊叫声划破了寂静夜空,显得格外响亮,但老六似乎已听不到这呼喊声,大水如同猛兽一样不顾一切地一冲进瓜房、瓜地,将香瓜连根拔起,只见水天一片、漫无边际……
从此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到过老六,但人们心里仍然相信老六还活着,老六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后来,人们在大水冲毁的原址上重建了瓜房,往日的景象又重现了,可单单缺少了一个人。
“香瓜开园喽!”又一年青翠香甜的香瓜上市了,在这个重要日子里,人们总是要在老六原来瓜房的位置安放一张桌子,上面摆上几盘菜和酒,当然少不了老六最爱吃的狗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