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讯
　　 二月十七号，和同学在微信群里聊天。
　　 芳：谁知道王建国消息。
　　 开始谁也并没在意，我们接着云山雾罩的聊。过了好长时间一个同学的回复让人感到非常诡异。
　　 秋月：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本来以为他们会常联系的，没想到也好几年没联系了。
　　 我：芳怎么回事？
　　 因为我总觉得芳似乎知道点什么。不然怎么会问得那么突兀。果不其然，芳说王建国可能出事儿了。我问她什么事儿。他说不敢确定，估计很严重。其实，芳说估计很严重的时候我就明白出什么事儿了，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秋月：联系不上了。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够吓人的。据我所知他们两个可是经常联系的呀！
　　 我：秋月具体情况。
　　 秋月：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在沈阳，好像是公司要调他到沈阳工作，我们还一起吃饭了呢！不过那以后就和王建国就没有再联系过。我还给他打过电话，电话打不通。
　　 秋月的话在群里引起了一阵骚动。群里长期潜水的同学都出来说话了。还一起想办法找王建国。
　　 我开始有点蒙，就看着同学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干着急。后来有人提议给他在大连的一个同学打电话，电话好像打了吧？可是打不通，至于是因为对方没有接还是对方换电话号码了，我就搞不清楚了。不过这也让我知道了，我就是急死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也打不了电话啊！还是发挥我的长项吧。我有王建国的QQ号啊！
　　 我知道QQ留言是没啥用的，但是还是留言了：“哥们！回复一下。”
　　 然后就是在他QQ空间搜索有用信息。他小孩照片的一条留言让我感觉可能是王建国媳妇的。点击头像进入那个网友的空间，发现一大堆王建国小孩的照片。我就开始翻相册，果然是，里面有他们的结婚照。确认这个空间是王建国媳妇的之后我就加了她好友，并且了留言。不过遗憾的是她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复。当时为了稳妥起见，我还加了好几个在他和他媳妇空间留言的网友，我觉得这样得到回复的概率会高一点。还不错，二月十八号一早就有一个哥们回复：
　　 2016-02-17
　　 春眠不觉晓：认识
　　 很突兀是吧？因为我给他留言时就一句话：认识王建国吗？
　　 春眠不觉晓：怎么了
　　 我是第二天看到的留言。
　　 2016-02-18
　　 我：你现在能够联系上他吗？
　　 我：我是王建国的高中同学
　　 春眠不觉晓：他去世了
　　 春眠不觉晓：你不知道？
　　 春眠不觉晓：煤气中毒
　　 我：哎呀！我前几年和他失去联系了
　　 我：他孩子现在怎么样
　　 我：什么时候啊
　　 春眠不觉晓：应该是14年
　　 我：哦
　　 春眠不觉晓：我们同事还捐了款呢
　　 我：在哪里煤气中毒的
　　 我：哦
　　 我：谢谢你们帮助我同学
　　 春眠不觉晓：沈阳还是大连我有点记不清了
　　 我：哦
　　 我：他家在大连
　　 我：我大连的同学本来和他有联系的，但是后来就联系不上了
　　 我：真是没想到
　　 春眠不觉晓：是啊，他喝多了，在公司给租的房子烧水喝，睡着了，水冒了把煤气浇灭了，
　　 我：嗨
　　 春眠不觉晓：我们祈祷他在那边安好！
　　 聊天结束这段对话就被复制粘贴到微信群里了。当时，我也搞不清自己在干什么。芳看到之后好像不太敢相信吧！还说曾经有几个同学去过王建国家，不过他们家没有人，嗨！原来……
　　
　　 二、建国
　　 建国和我同姓，但不是一家子，这是我爷爷说的。对于他我也是不太了解，虽然他们家离我家不远，大概一百米吧。我总是感觉爷爷有一点瞧不起他们家人。其实看上去我们两家人关系还不错。他父亲和我爷爷都喜欢打猎。我爷爷有一把撅把子猎枪。他父亲有一把老洋炮。
　　 撅把子猎枪有点像奥运会打飞碟的枪，就是单管的，子弹是一样的。老洋炮打一枪装一次药。
　　 他父亲跟我爷爷上山打猎的时候特别滑稽。我爷爷打着绑腿，穿着靰鞡腰里扎着子弹带，有点像语文书里全副武装的八路军。他父亲脚上一双胶皮靰鞡，还是破的，炮药、铁砂放在油渍麻花棉大衣口袋里。
　　 别看装备不咋地，枪法不错。要不是枪法不错，我爷爷就更看不上他了。记忆中他父亲打到过一只狼。给我爷爷送过来一碗肉。爷爷把孙子孙女都叫去。一人一口一寸见方的肉。甜的。有点硬，不过也不至于嚼不烂。他父亲说炖肉的时候放糖了。不然怕老狼肉太硬嚼不烂。
　　 建国枪法可就不行了。一次，他父亲不在家，就跟我臭显摆，领我出去打家雀。他那时候比他家老洋炮也高不了多少。端着老洋炮的时候我总感觉他端不动的样子。枪药是他自己装的。打家雀的地方就在我家房后。那时候我家房前屋后都是树。前面是大榆树。后面是高高的杨树。西边还有几颗大柳树。所以挺吸引鸟的。夏天的时候鸟叫声还真是影响午睡。我跟他说过有一种鸟特别烦人。嘎嘎嘎——的叫声也最难听。中午想睡觉都睡不着。他说，那是黄雀，肚皮是黄色的是不。我是，是。他说，过几天我爹不在家，我拿枪把他打下来。
　　 到了他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来了。我们两个在后院大杨树下面等着黄雀出现。等了好一阵子。黄雀好像知道我们要干掉它似的躲起来了。他有点不耐烦。想打我家树上的鸟窝。我说，我爷不让打。那可是喜鹊。他不听，我说，我去告我爷。他不听。我转身就想真去找爷爷。刚刚转身。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声低沉的枪响。我当时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但是转身一看，我就笑了。他满脸确黑。枪机哪儿还往出喷火哪。建国眨么眨么小眼睛说，药没整严。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整明白，啥叫药没整严。
　　 建国的小眼睛是出了名的。外号细糜[mǐ]儿剌。是的这个字读[mǐ]三声，还得带儿化音。意思是眼睛小还细。就像被高粱杆的硬皮剌出来的小口子似的。我平时是不叫的，文明吧？其实主要原因是他比我大两岁。个子吗？开始比我高，不过当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摔跤我就不怕他了。这也不怪他，他爸个子也不高。用我爷的话说，他们家人长得都球球蛋蛋的。他家老四正好叫包求子。曾经一度我认为是这个原因。后来我妈说，那是要儿子的原因。包求子跟我同岁。但是老天不随人愿老五还是丫头片子。他一共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
　　 所以有人说，他们家那么多孩子，睡觉时还不得把他们家那两间小土房给挤爆炸了呀？
　　 他们家是一个小平房。一共两间。一间里屋，一间外屋。我爷管那叫土坯篓。就是土坯房吧。虽然两间可是绝对不会挤爆炸。因为他们家南北炕。一个房间里住十几个人都没问题。何况区区七口人。就是夏天有时候北炕上面有时候漏雨。特别是七八月份。记忆中他家北炕上面有一块大塑料。四周钉在棚上中间塌下来。我三年级时候，坐在炕沿上就会碰到头。
　　 建国住在南炕炕头。还喜欢睡懒觉。我经常去他家找他玩。还喜欢给他皱老营。这小子睡觉不穿衣服的。我爷说，他们家穷的连裤衩子都买不起。估计是真的。
　　
　　 三、我和建国少年时代的二三事儿
　　 我们俩关系还算不错。说不错就是我们两个之间恩恩怨怨都有。毕竟他比我大两岁吗。欺负我是肯定的。
　　 他们家女孩还不错。最厉害的是刨大脑瓜。大脑瓜就是小根蒜。春天到了漫山遍野都是。洗洗干净。蘸酱吃。特别下饭。她们就经常给我家送一些。我也经常去刨。每一次也刨不少。可是就是没有她们刨的大。据说她们知道地方。那东西就像蘑菇。蘑菇有蘑菇圈，大脑瓜也是一堆一堆的。我妈就让我跟她们一起去。然后建国就笑话我。其实他也不只是笑话我和他妹妹去刨大脑瓜。我和其他女生一起玩这小子也没好话。还联合一帮人起哄。我记得有一次我们还闹了个半红脸。当然也是因为那时候打不过他，不然我肯定动手。
　　 当然，这也不能说他这人就怎么坏，那时候的人就那样，男女授受不亲吗？我哪，还喜欢跟女孩一起玩。也不是我不愿意跟男孩一起玩，就是因为一般大的也真是没几个。
　　 记得有一次他因为嘲笑我，我就说跟他绝交了。没几天他的风筝就到我手里了。
　　 怎么回事哪？
　　 我们小时候也没什么玩的。无非是冬天滑冰车，夏天洗澡什么的。春天正是滑冰车吧，正赶上开化，洗澡天气太冷的时候。这时候也就是放风筝呗！我比较笨不会做风筝，就只能看着人家放风筝。建国心灵手巧的，他会扎风筝。跟他关系好的时候就一起玩。我平时给他拿风筝。求他。他也会让我放。他也想教我扎风筝，我哪，比较懒就是不学。觉得他有不就等于我有了吗？什么时候想玩就找他去。不玩也不用经管那么一大堆东西。可是事情得一分为二的看。这不是跟他绝交了，还正赶上春天绝交，风筝就没得玩了。只能坐在自己家墙头上看他在大漫地里放风筝。我一直觉得他就是故意气我，每天出去玩都是到我家门口转一圈，还把以前我的活，抱着风筝的活，给了我的冤家对头。我这个气呀！看到我上墙头还故意让跟他跑来跑去的那群孩子大吼大叫。
　　 有一天，他又来我家门前放风筝。那天是东风。他们开始一帮人就在我家门前跑来跑去。我没有出去觉得没劲。让他们嘲笑，没劲。其实他要是不那么嘲笑我，我早就主动跟他和好了。他们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一个个都回家还是干什么去了。我妈说，小建国好像特意给你放的风筝。风筝就在咱们家前面飘着哪。可不是吗？我透过窗户一看，风筝就在我家前面偏西的地方。我说，他是故意气我哪？我妈说，气你啥？小建国说是你不理他的。看看连人都没有。肯定是特意给你放的。我出去一看，可不是吗？人都走了。我站在墙头，顺着风筝线向东，发现风筝线的线板子，让他放到他家房顶上了。好像是用一块大石头压着，怕线板子飞了。
　　 回屋后，我妈说是不是。我说，他就是想气我。我妈说了一句，别那么小气。就不说什么了。风筝在哪里飘了大半天。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我妈说，小建国风筝掉下来了。我一看可不是吗，风筝已经不在西边天上了。
　　 哪儿呢？哪儿呢？哪儿呢？
　　 我妈说，你仰脸朝天的往哪儿看？掉地上了。我二话没说，拿起剪子冲出家门。
　　 小波子你真不够意思？我妈让我放风筝给你看，你捡到风筝还不给我。
　　 我才没捡着哪？
　　 你妈都说让你捡到了。
　　 那你朝我妈要啊？
　　 让你藏起来了。
　　 我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旁边的大人们一边听一边笑。然后，都劝我还给他。我说什么也不承认拿了。然后建国妈就说，小建国你自己会做，自己再做一个吧，这个就给小波。我说，大娘，我可没看见他风筝。可不能冤枉好人。小建国说，妈，你看他气人不？然后瞪着小眼睛对我说，你爷说的一点都不假，你就是活人惯的，知道不？我说，不知道。然后跟我爷爷说，爷你看着没，他就知道挑拨离间咱们。然后，我爷爷就说，那好吧，你们两个摔一跤。谁赢了归谁。我说，爷，我没拿他风筝啊！我输了咋整。就是我赢了，他也没有风筝了，我还是得不到风筝啊？然后，我爷就问我妈，小波子，真拿小建国风筝了吗？我妈说，那我还能冤枉我自己儿子。我眼瞅着，他拿着剪子把小建国风筝线剪折了，抱着风筝卷风筝尾巴，一大堆呀，那我还能看错喽！
　　 后来还是爷爷有办法，他说给我扎风筝，扎一个蝴蝶风筝。我才把建国那个八卦风筝还给他。他那个八卦风筝是用编筐用的苕条扎的。先扎两个正方形的框。两个框一错开不就是个八角形了吗？糊上牛皮纸。用牛皮纸再剪一大堆一寸多宽的纸条，再把纸条粘在一起，粘成两个大长条，两条尾巴就做成了。再就是用废旧三角带里面的线接起来的风筝线。风筝上用红蓝钢笔水还画了一个八卦。我还给他时尾巴已经有断的地方了。还有就是好几十米的风筝线上面也有泥了。因为风筝被我藏在了我爷家好久不用的猪圈里了。还用柴禾叶子盖上，然后上面埋土。我去起赃的时候，他妈说，这你上哪儿找去。小建国看风筝有坏的地方，有点心疼，一边掸土一边小眼睛开始湿润。我妈问，心疼了？他说，心疼啥？我是高兴，还以为他把风筝烧了哪？
　　 几天后，我也有了一个风筝，蝴蝶的。竹子做的骨架。眼睛会转的，上面还有金纸。在空中眼睛转起来一闪一闪的，还能发出声音。蝴蝶身上还画得五颜六色的。在空中有点像图画书上那种图案。挺好看，呵呵！线是我爸在建筑工地要的。我爸还给我做了一个线板。我爸是建筑公司的木匠这个对他来说不难。之后小建国就经常商量我喽！还是自己有好啊！
　　 夏天的时候，建国经常领我去洗澡。我妈也是，只有在我跟他出去的时候，才允许洗澡。我们经常去的地方是他们村的一座拱桥下面。那座桥怎么说哪？说是石桥吧，它还有一个大桥洞是钢筋混凝土的，说它是钢筋混凝土桥吧，大桥洞上面还有四个小桥洞。后来上学了才知道这个桥跟赵州桥一模一样。当然，没有赵州桥长，我说的是形似。都是中国的建筑不知道算不算山寨。大桥洞下面是水泥地面。水流过大桥洞就是一个坑。建国说这个坑是水砸的。这叫水滴石穿。是不是水滴石穿我不知道，反正是有一个坑就是了。坑直径四五米吧。水清澈见底。对于洗澡来说是个好地方。不过就是有一个麻烦。桥上来人就麻烦了。当然也就是对我来说麻烦一点。他们不怕。过人的时候，如果是女的建国还故意吹口哨哪？吹完口哨，就来个大肚飘洋。然后，桥上女的就一片尖叫，当然要是年龄大一些的就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