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那飘逸的鱼鲞味(散文)
人世变幻,往事如烟,岁月流逝,却流不走那段记忆。
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在衢港南北那一片数千里海域,衢港渔火成了那个时代的辉煌象征。
春夏鱼汛,每到渔船归洋,岛斗港千万渔船排列,从南大岙鱼码头,如山般的黄鱼运到水产加工厂加工。造鲞、晒鲞,这一传统的加工方法一直延续着。晒鲞是保存海鲜最直接也是最古老的方式,对岛上的人们来说,每到天气晴朗便到了晒幸福的时光。晒鲞的场地不受限制,只要吹得到风,晒得到太阳,就能得到美味。
这是一个炎热的时节,也是个繁忙的时节,晒鱼鲞的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早早来到加工厂晒场,把卷起来的竹簟打开铺好,这时从厂房落地桶里起出来的湿漉漉的劈开的黄鱼,一担担地挑到晒场上,晒鲞的人就急忙把盛在篰里的黄鱼湿鲞拿出来整齐地放到竹簟上,一簟满了就晒第二簟,每簟一毛五分工费。
在鱼鲞盐卤气和鱼腥味中,十几个少年直起身来走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摘下头上的凉帽摇着,看着这上百张竹簟连成一片,像一片开阔田野的景象,每一张簟形成一个方阵,连成一片,像是一支浩荡的大军阵营,他们的脸上就有了笑意,因为今天将有六毛到一元的收入了。
太阳光热情地照晒着,蒸发着鱼鲞的水分,使鱼鲞干燥起来白亮起来,而那种盐卤气也慢慢消淡起来,鱼香伴着太阳味组合成的一种独特的香气浓烈起来,弥漫在空旷的晒场上,令人有一种强烈的食欲,而此时哨声响起,大家猛地站了起来,新的战斗又开始了。一个个戴上帽子奔向晒场,半蹲着身子在各自先前晒的簟上翻着鱼鲞。鱼鲞朝上的一面已经半干了,而朝下的一面还是湿的。翻鱼鲞要按照原先的排列,保持开始的队形,要眼到手动,鱼鲞翻身,位置不动。快近中午的太阳灼热地晒在背上,大家流着汗低着头目不旁视,一个多钟头的奋战,大家先后都完成了任务,簟上又换了一种色彩,金黄而略带黑色的鱼背在太阳下显得沉重而安稳。
在遮荫处大家坐在一起吃好自己带来的中饭,然后闭上眼睛就地躺下,在大黄鱼鱼鲞的馥郁气息中,静静地修整恢复体力,准备下一场的战斗。
两个钟头后,第二轮翻晒开始了,太阳更加热烈了,也更加刺激了。鱼的两面都已经干了硬了,翻起来似乎方便一点,但是那鱼鳍挺硬起来,不小心就会触到手上,就会刺出血来,或是划破大的口子,所以要更加地小心,眼睛丝毫不敢旁骛,脚步移动注意站点,方能平安无事地完成任务。这时鱼鲞的盐卤腥气已经消失了,而一种迷人的浓浓的香味却在晒场上浮动升腾着。那香味带着大海的厚重气息,伴着太阳的热烈气味,渗着竹子的清淡,交合成一种让人兴奋的黄鱼鲞的风味。
这个时候,黄鱼鲞基本成型了,但是还要继续晾晒,让太阳来把鱼鲞海味晒得更加浓郁。
如果阳光太灼热,还需进行第三轮翻鲞,阳光激烈会把鱼鲞给晒熟了,那就不能很好地保存了。
收鲞得在太阳还天上高挂的时候,这时收的鱼鲞不会返潮不会发软,在下午四点左右,听哨声吹响了,收鲞战斗就开始了。
这时的黄鱼鲞已经很干很硬了,展开着圈圈的上体,拖伸着厚厚的尾部,像一个硕大的逗号,那鱼鲞气味更浓烈了。大家先把黄鱼鲞叠成打开的折扇状,再放到篰中,鱼头朝篰沿,鱼尾在篰心,合成一个圆,层层叠加,装到篰满,换篰另装,直到把簟上的鱼鲞全部装进了篰里。
晒鲞工作结束了,看着工人把鲞担进厂房里收藏,大家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急忙地把一张张簟圈起来,簟有两三米宽,要把两头卷的一样大是很需要技术的,两人搭配,按住簟的两端同时卷裹,把这最后的程序做得圆满。
岁月流逝,流走了很多事,却流不走那段记忆,如今虽然看不到壮观的晒鲞景象了,但记忆深处依然飘逸着那浓浓的鱼鲞香味,抹不去,别有一番滋味涌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