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节话春联
春联,起源于桃符。“桃符”,周代悬挂在大门两旁的长方形桃木板。据《后汉书•礼仪志》记载:桃符长六寸,宽三寸,桃木板上书“神荼”“郁垒”二神。“正月一日,造桃符著户,名仙木,百鬼所畏。”所以,清代《燕京时岁记》上记载:“春联者,即桃符也。”五代时,西蜀的宫廷里,有人在桃符上题写联语。据《宋史•蜀世家》中记载:“后蜀主孟昶令学士章逊题桃木板,以其非工。”自命笔题云:“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这便是我国的第一副春联。直到宋代,春联仍称“桃符”。王安石的诗中就有“千门万户幢幢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之句。宋代,桃符由桃木板改为纸张,叫“春贴纸”。明代,桃符才改称“春联”。明代陈云瞻《簪云楼杂话》中载:“春联之设,自明太祖始。帝都金陵,除夕前忽传旨:‘公卿士庶家门口须加春联一幅,帝微行时出现。’”朱元璋不仅亲自微服出城,观赏笑乐,他还亲自题春联。他经过一户人家,见门上不曾贴春联,便去询问,知道这是一家阉猪的,还未请人代写。朱元璋就特地为那阉猪人写了“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的春联。联意贴切、幽默。经明太祖这一提倡,此后春联便沿习成为习俗,一直流传至今。
记得新中国建立后的五十年代的春联,主要是买来红纸请人代写。不像现在,家家户户都是上街买春联。那时农村帮人写春联的,大都是读过私塾的人,毛笔字写得特好。我从小爱看写春联,印象最深的有三个人。第一个是我姥爷村上写春联的一个人,好像我还得叫他一声大姥爷,和我姥爷家是对门的邻居,有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面孔白净,眉毛又黑又长,长着一把干净的山羊胡子,和蔼可亲。每年的春节,为了给全村各家各户写春联,记得好像是从小年前就开始了,要一直写到年二十九的晚上才能写完。全村一百多户,家家都是买两三张红纸,全村就是三四百张红纸的春联。不仅要把这三百多张红纸裁割成各种各样的对联(贴在门框上的,我们那里叫对联或对子)、门心(贴在门上的长方形双行字对联,我们那里叫门心)、横批、倒角,总计得有两三千样之多,而且还要把这些对联、门心、横批、倒角都写出来。那时候不像现在有成瓶的墨汁,拿来就可以写。那时候,是用墨条在砚台上加水磨墨,费时费工,且要求高。至今我还记得,大姥爷对我说过写春联对磨墨的要求:一是磨墨要轻重、快慢适中,磨墨姿势要端正,要保持墨条的垂直平正,要在砚上垂直地打圈磨,不能斜磨,也不能直推,更不能随意地乱磨。二是用水浓淡要适度,要用洁净的清水磨墨,不可用茶水或热水。磨墨用水,宁少勿多,磨淡了,加水再磨浓。墨要磨得浓淡适中,不要太浓或太淡。至于加水,最先不宜过多,以免将墨浸软,或墨汁四溅,以逐渐加入为宜。三是用手技法讲究,磨墨的姿势要端庄。磨墨时用力过轻过重,太急太缓,墨汁都会粗而不匀。用力过轻,速度太缓,浪费时间且墨浮;用力过重,速度过急,则墨粗而生沬,色亦无光。四是浓度适中,如果墨汁含水过多,笔一下到纸上便迅速扩散,形成一团团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墨团,但也不能过浓,过浓不便于运笔。五是随磨随用,用墨必需新磨,因墨汁若放置一日以上,墨光既乏光彩,又不能持久。这样磨出来的墨,写出来的字不仅光泽好,而且不褪色。现在用这种方法写对联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少数的书法古韵爱好者,才会从事这方面的事情。
磨好了墨,大姥爷就开始趴在当门的一张八仙桌上开始写,先写对子,再写门心,最后才写倒角。大姥爷写春联很有特点,一是蘸墨讲究,先是顺着毛笔在砚台上蘸几下,把笔蘸饱,然后再在砚台上划拉几下,使毛笔蘸墨适度,然后才开始动书写。写的时候更有意思,眉毛、胡子都随着笔画的运笔在用力。写完了一副对联,就要把它放在别处晾干后才能叠压,否则就会沾污。因为春节的时候,都是天较冷的时候,墨不易干,要凉很长时间才能干。所以,堂屋的西间放满了对子,有时没风,甚至要拿到院子里去凉干。每天晚上写完了春联,大姥爷就走到院子里,把毛笔里的墨甩干净,说是怕第二天毛笔会粘到一块。然后,再把干好的春联一家一家地叠好,用小毛笔写上名字,防止搞错。
父亲写春联没有大姥爷那么辛苦,因为我们村比较小,只有四十来户人家,且有两个人来写。那就是村西头的五爷爷也是个好笔杆,每年的春联,基本上都是父亲写一半,五爷爷写一半。因为父亲写春联,总爱让我打下手,不是帮着磨墨,就是帮着拿拿写好的春联什么的,所以,从没见过五爷爷写春联,但我却十分欣赏五爷爷写的春联。父亲和大姥爷写的都是笔画劲瘦、骨力劲道的柳体,而我更喜欢五爷爷写的既凝练浑厚又纵横跌宕的行草颜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