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檀香.某人杯】第一次给母亲洗头(散文 征文)
假期结束后第一天上班,我利用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匆匆忙忙地赶回老家,习惯性地看望一下耄耋之年的老母亲。
一到家,恰巧遇到堂屋内老母亲正身体前倾,顶着一头乱发刚刚开始手拿梳子蘸着水洗头,一只四腿小木凳上放着脸盆,水几乎连手都没不过来。“快上屋烤烤,外面冷,”娘边动作缓慢地向头上撩着水边说,“洗完头,包水饺给你吃。”我心里不禁一酸,泪水瞬间充盈了眼窝。我连忙跑进屋门,麻利地脱下外套,挽起袖子,伸手一试,水温凉不热。心在嘀咕,老娘啊,天那么冷,脸盆的水那么少,还又穿着厚厚的棉袄,举手都够不着头顶,您这哪里是洗头啊!我急忙提起热水壶掺好一盆水,伸手试试水温正合适,顺手搬把小椅子让母亲坐下,要替母亲真正地洗头。一贯要强的母亲,这次却没有拒绝,居然接受了,还反倒像个孩子似的非常听话地低着头,凭我“摆布”。年近五十的我,生平第一次给老母亲洗头,感慨万千,水洗在做母亲的头上,泪却暗自流在当儿子的心里。
我一手扶着母亲的头,一手往母亲的头上撩水,看见老母亲稀薄的头发,心中一股酸楚又涌上来,不争气的泪水老是在眼眶里打着旋。找到小一包洗头膏,挤了一点放在手掌心,在母亲头上轻轻地揉搓,灰尘和着水,顺着母亲几绺长头发一点一滴落到脸盆里,水很快就浑浊了起来。母亲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便说,自从上次摔了一跤,走路腿不加力了,胳膊也抬不起来了,就没洗过头。我说,以后,我得空就回家给您洗。
自从长大成人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母亲的头发,抚摸母亲的头发。母亲平时都戴着帽子或是围着老式头巾,很少看见母亲头发的样子。现在蓦然发现老母亲的头发已是白多黑少,几乎全白了,疏稀零乱地散地头上,尽管我的眼睛有点儿花,可母亲的头发似乎能“屈指可数”。我小心翼翼地揉着母亲仅有的头发,轻轻地挠着头皮,生怕再弄掉几根。炉子上的水壶开了,我将热水与冷水掺合着,用水舀子一瓢一瓢地给老母亲冲头发。娘说,不要浪费那么多热水,年龄大了,头发都快掉光了。
用水清洗完,我拿来两条干毛巾,换着擦干母亲头发上的水。让母亲坐在小椅子上,靠近火炉烤一烤。我站着接过母亲手中的梳子,第一次给母亲梳起头发来。这是一把母亲用了多年的旧梳子,上面深染着属于母亲独特的味道。第一次给母亲洗头、梳头,总觉得比写文章还要专注、激动。母亲的头发扛不住岁月风霜的无情摧残,变得枯涩,没有光泽,更不再顺滑,还有几缕结在一起,抱成了团。我只好小心地手捏几绺头发慢慢地解结。我清楚地知道,母亲年龄大了,如此稀薄的头发如同随季节飘零的叶子,一天天在落下。岁月就像这把梳子,把母亲的曾经的青春一点点梳没了,也把母亲的一头秀发一点点梳白了。用了好长时间,终于把母亲的头发梳得稍微顺了些,母亲慈祥的脸上会心地露出了笑容,如同阳光照进我的心灵。这一瞬间,孝心一瞬,竟然点亮了母亲脸上的笑,在感觉里,母亲突然年轻了许多。握着母亲苍白潮湿的头发,我的心里也变得潮湿起来。站在老母亲身边,明显地看到母亲清瘦的肩膀、稀疏的白发,感慨万千,不胜涕零。
农家的岁月,在看似简单而平凡中,浸透着岁月的留香,隐约看见我成长的足迹。母亲年轻时,家里的日子比黄莲还苦,可不服输的性格、善良朴实、吃苦耐劳的品质传给了我,让我受用一生。在我工作奋斗近三十年的足迹中,母亲给予的自信如一盏灯,照亮我前行的路,一直努力地打拼着。
有人说,母亲是一种职业,是一种无薪水的工作。是啊,在享受母爱的同时,我们也欠下母亲一笔永远无法偿还的巨额薪水。无论是十月怀胎,还是把我们养育成人,母亲无疑付出了许多汗水,有些苦是我们可以看到的,但更多的苦却隐藏在母亲笑容的背后,不轻易流露出来。岁月流逝,尽管母亲在我们成长的喜悦中,不知不觉地衰老了,可她对子女的牵挂却永远不会老去。母爱犹如一条长河,恬静而清澈;母爱似海,宽广而深厚。
我十多岁时,父亲因病去了天堂,也带走了母亲眼眸里闪烁的阳光。在我幼稚的记忆里,母亲眼神浑浊,空洞寂寥,因过度悲痛,曾精神失常一年。当时,上中学的大哥、二哥辍学回家,我也休学回家陪母亲,四弟尚小无知,顿感我们头上的一片天塌了下来。也许是我们的勤奋好学感动了上苍,一年后,母亲才慢慢恢复正常。仁慈的母亲以女性特有的柔韧,用瘦小的脊梁又重新撑起整个田野,柔弱的肩膀重新担负一家人生活的艰辛。母亲当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摔锅卖铁也要让你们兄弟四个上学,就是拉着棍子要饭也是拉扯你们兄弟四个长大成人。1985年我和大哥同时榜上有名,标志着毕业后能分配工作,算是有了饭碗,吃上了国库粮,母亲欣慰地笑了。
这些年,母亲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兄弟四个长大成人,都有了家庭,有了儿女。如今我们的儿女们也大学毕业,多人考上了公务员,有了一份工作。可光阴却悄悄地窃走了母亲乌泽秀发,纵使银丝满头,依然念念不忘对自己的儿孙默默地期望和祝福,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依然蕴藏着老母亲深深的爱。岁月不但增添了母亲的年龄,也增加了母亲的唠叨。母亲没有读过书,讲不了什么大道理,可我们每次回老家,总是叮咛这,嘱咐那,一句句看似唠叨的话语,却捂热寒季里那颗回家的心。如今,我们一回家,母亲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去做饭给你们吃”,即使我们吃过饭回家的,也会假装再大吃一顿,唯恐母亲觉得自己真老了,怕嫌弃她。母亲一直不服老,给她买的拐杖也不拄,每次送我们上车,走出家门,只拿个树枝当拐杖拄着,我心中总有说不清是幸福还是伤感。
俗话说,人过七十古来稀。母亲今年88岁了,看家望门、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依然闲不住。岁月在她饱经沧桑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满头白发见证了母亲生活的磨难与艰辛。农村居住条件十分简陋,冬天没有暖气设施,房子很冷。说好要给母亲买电磁炉、小太阳什么的,母亲说不敢用,更怕浪费电。便给娘安装了一台带烟筒带烤箱和水箱的煤球炉,可过惯简朴日子的母亲,也没舍得用,一直闲置着。母亲说大炉一天要多烧一块煤球,太浪费了,竟固执地用着小煤球炉子。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是我第一次给母亲洗头,而她究竟为我洗过多少次头,恐怕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我在想,作儿女的为母亲做得的确太少太少了,尤其是常年在外工作的我们,基本谈不上孝敬二字。常回家看看,帮母亲做点事,也许是最好的礼物。母爱是最伟大、最无私的爱,也是唯一不图回报的爱。也许天下的母亲都一样,对子女的爱像是与生俱来的,这份神圣的母爱无时无刻无私的沐浴着自己的儿女们,我的母亲也不列外。我写过多篇有关故乡的文字,却很少写到我的父母,觉得这个题目太重,不敢轻易下笔,一写满眼是泪。因为父母是生命之源,恩德重如山岳,深似大海。
祝母亲健康长寿,笑口常开,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