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来客
我听说有个年轻人,他走过很远的路,头上挂着露珠,衣袖带着花香,鞋上粘着草叶,风尘又仆仆。夜色尚浓,星星还在眨眼睛,他便动身启程。翻过那座山头,拨开眼前迷雾,经过那片花园,折下一株铃兰,怀揣悠悠心事,在花园中踱步。
良久,他终于做了决定,走过一条荒草萋萋的小径,驻足在一座爬墙虎覆盖的小屋旁。他将花置于门口,不等主人开门,便头也不回地走。
听到声响的主人从房里走出,微笑着捡起地上的花束。一个小男孩跟着跑出,仰起小小的脸蛋,问道:“他是谁,跟你好像,但是似乎比你年轻。”
主人回答说:“他是另一个我,一个理想化的我,他满怀着纯真美好的梦,所谓相由心生,故此年轻。”
小男孩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花,又问道:“好美的花!此花何名,赠你何故。”
主人答:“这是铃兰,花语是幸福到来,那个天真的\\\'我\\\'就要离开我了。他送花是想告诉我,即使是在安稳的现世,也要努力寻求幸福。”
小男孩“噗嗤”一声笑了:“幸福?当年在伊甸园,你们的祖先智慧未启,每日里逍遥自在,算不算是幸福?当他们偷吃禁果,得了智慧,来到人间经受洗礼,是幸福多一些还是烦恼多一些呢。人间有个说法叫欲壑难填,爱别离,求不得,才是你们人类痛苦的根源啊。”
主人:“尊贵的天使呀,你来人间那么久,应该看到了,正是因为现世不易,满布荆棘,那偶尔寻到的幸福才愈发珍贵啊。”
小男孩耸耸肩:“我永远也看不懂人性。”说完,小男孩张开背后的翅膀,呼啦啦地飞走了。
主人望着夜幕来客愈发模糊的背影,摇头叹息:“你终究不肯走进现世的屋子。南迁的鸟儿告诉我,你所住的海难小屋,早就被海水淹没了,一个人漂泊流浪那么久,不会累吗。”
他们二人,原是一本同源,心意相通,年轻人感应到了主人的嗟叹,心下说道:
“你不懂,海滩小屋只是肉体暂时栖居的地方,我的家在远方,我的灵魂在路上,流浪或许就是我今生的宿命。你大可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天上的北斗星自会为我指明方向,让我充满继续前行的勇气和力量。”
一声鸡啼,迷雾退散,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大地还是那个大地,钢筋水泥,汽笛轰鸣,花园、小径、木屋、都消失了,空气中只留铃兰花的芬芳。
夜幕下的造访,好似梦一场。
你有没有见过他们,一个青春逼人,却略带忧伤;一个满脸沧桑,却自带一种看破世事的安详。
夜半阑珊,弯月如钩,勾出我们年少时的梦想。寂寂无人时,在我们的头脑中也许会掀起一场风暴,理想与现实不断跳帧,终究不晓那花香会飘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