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联合征文】记忆里,那只会摔跤的狗(散文)……
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养了一条灰色的柴狗,它先天视力不好,即使熟人走近了,也会警惕地汪汪大叫,并奔跑着以骇人之势向人冲去。等跑到跟前认出是熟人时,它又会欢快摇着尾巴,围着你的腿直打转转。
这只狗是弟弟从邻居家抱来的。当时弟弟只有三四岁,妈妈领着他到邻居老奶奶家串门儿,老奶奶家的母狗刚生过狗崽在过月子。弟弟从没看到过那么小巧可爱的小生物,忍不住好奇,伸手要去摸一摸。没想到,护子心切的母狗,汪的一声发出了警报。老奶奶叫着弟弟的小名儿:“钢蛋儿,别招,招呼着老母狗咬你。”
弟弟胆怯地缩了手,但清澈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可爱的小狗身上。老奶许诺,等小狗摘了奶就给他抱去。弟弟这才满意而归。过了一段时间,等家人早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老奶果然抱了一只灰色的小狗送给了弟弟。弟弟欣喜若狂,每次吃饭时,都要把自己的小饭碗端到小狗跟前,像喂孩子似地给它喂饭。
我们都嫌这样不卫生,可劝他也没用。他不仅给狗喂饭,睡觉时还把狗抱在怀里。眼看着小狗陪着他一点点长大,我们也就默认了他对小狗的这种特别的喜爱。因为狗是灰色的,大家为了图省事,就随口以“灰灰”之名呼之。
我虽然默认了弟弟养狗的举动,但心里还是排斥灰灰的。我看过书本,知道狗能够引发狂犬病,害病的人也会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咬住谁,谁就会变疯。所以,当弟弟和灰灰形影不离、打得火热时,我却像害羞的女孩儿,躲避生人似地躲着这只狗。
我所在的初中,在二三里之外的镇上,每当中午放学后,我就会一路小跑回家吃饭。一天,当我刚到寨子边上时,一条凶恶的大狗,突然追逐猎物般从十几米的地方向我扑来,看得出它的目标正是我。我心惊胆颤,身边的同学也大声地惊呼,“快跑,快跑。”
我扭头就跑,可跑得再快,又怎能快过长着4条腿的狗?只一瞬间的工夫,那条恶狗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啊!”我一声尖叫,突然欣喜地看到了恶狗背上,有一个长条形的红疤。刹那间,我醍醐灌顶般地如梦方醒:这不是前几天刚刚被人打伤的灰灰吗?
果然是灰灰。它冲到我的面前,伸出血红的舌头,在我腿边蹭来蹭去,竟没有丝毫的加害之意。想是我对它不熟,它却对我很熟吧。灰灰把我迎回家,我惊喜交加地讲述了我刚才惊心动魄的遭遇,家里人都笑着赞扬它:“狗通人性,狗通人性。”
从此以后,我对灰灰有了特别的感情。星期天做完作业,我就用铁链子拉着它到寨外的田野里,让它认识认识美丽的大自然。有时候取下链子,任它在打麦场里自己玩耍,它扑过蝴蝶,逮过老鼠,上过麦秸垛,也撵过兔子,看着它尽情地跳跃奔跑,我体验到了一种别样的乐趣。
弟弟四五岁的时候,与邻居家的孩子玩,打起架来常常能把对方摔倒。一天我正在汽压井边压水,突然看到灰灰“呼”的一下前爪离地,一下子扑在了弟弟的肩头。我吃了一惊,顾不上压水就向弟弟跑去,一边跑一边训斥笑嘻嘻的妹子:“还不快把狗赶跑!”
“哥,他们俩是闹着玩呢。”妹子已经哈哈大笑了。我不由一怔,眼前的弟弟,已经抱着了灰灰的腰,正拼命地左扭右拧。灰灰后爪着地,也在使劲地想把弟弟扳倒。僵持了一小会儿后,灰灰把弟弟摔倒了,伸出舌头去舔弟弟的脸。弟弟没有灰灰的力气大,挣扎了一番还是翻不过身,急得哇哇大哭。我急忙赶走灰灰,把他扶起,哪料到他一站起来就不哭了,突然蹿过去又要和灰灰摔跤。
灰灰也不示弱,前爪离地人立而起,“抱”着了弟弟的肩膀。弟弟抱着它的腰,又左扭右拧。这一回合,是弟弟赢了,他把灰灰“通”的一声摔倒在地。可灰灰一个急转身,立马站了起来。“我赢了,我赢了。”弟弟高兴地大叫着。
看着这有趣的人狗大战,我先前的担心不翼而飞。也许在弟弟看来,灰灰是他最得意的玩伴,最匹配的对手了。
初中毕业那年,学校里把我们的功课抓得很紧,大有密不透风之势,每个月仅有一天的假期。为了升学考上县一中,我也就常住在校。一次回家,在吃饭时我惊奇地问:“咦,怎么没见灰灰,它是不是还没回来?”妹子鄙夷地望着我说:“你才知道啊?灰灰几个月前就不见了。”
几个月前就不见了?一种浓浓的失落突然砸在了心上。妹子继续说:“恐怕叫人家用药毒死了。”
想到与灰灰在一起时的感觉,我难受起来。灰灰,它真的像一个人啊!猛回头,我发现弟弟的眼角已经湿润了……
天宗健,农村教师,文学爱好者,有文章在《故事会》《民间文学》《光明日报》《北京日报》等报刊上发表,微信号tzj13598266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