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檀香.某人杯】童年的荒月(散文 征文)
“二三月(指农历),味道长,大的饿得泪汪汪,小的饿得叫爹娘……”,一想起这首儿歌,童年度荒月挨饿的情景便浮现在眼前,怎么也忘不掉。所谓度荒月,是物质贫乏的年代,青黄不接之时,人们在饥饿中度过的一段痛苦时光。一般在每年农历的二三月,此时上年的粮食已吃光,而新一年的粮食还没出产,所以最难过,最难熬,也最容易挨饿。
那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尚小,只有着懵懂的记忆,但对饥饿,却刻骨铭心。大概是我四岁那年,家里新修了房子,占用了别人一部分的自留地,那家人扭着我父亲,不但多余多剩地要去了我家的自留地,还要求我家赔了不少粮食。年一过,我家就提前进入荒月,等真到了荒月,家里早没粮食了。一家人饥饿难耐,眼冒金星,那滋味,简直无法形容。眼看大的哭,小的嚎,面临绝境。母亲对父亲说:“你还是撕破脸皮去借点粮食吧,否则全家都会饿死。”一向爱面子的父亲咬咬牙,挑上罗兜准备去找家门亲戚借粮。我以为父亲是去走人户,有好吃的,所以生死都要跟着他,实在无法,父亲狠狠地对我说:“小四(我排行老四),这是去讨口借粮,你万一要去,就要自己走路哈!”我坚定地点点头。
就这样,我跟着父亲一路小跑,开始还能应付,可越走越感觉难受,加上饥饿,心里像猫抓,早已经没了力气,怎么也走不动。父亲在路旁折了一根树枝来赶我,吓唬我走,可没走几步,又不能走了。父亲叹息着,把我放在一个罗兜里,另一个罗兜放上一块石头,保持平衡,然后挑着走。晃晃悠悠中,我看见父亲不停地擦汗水,大口喘气,我却不停地嚷着:“爸爸,我饿,我饿啊!”
由于年龄小,迷迷糊糊中,我不知道父亲到底走了多少家亲戚朋友,但一家都没借到。毕竟,那时大家都穷,人家的救命粮,岂能轻易出借啊!好一点的给口水喝,不好的甚至放狗咬人。在一家人门口时,一条恶狗冲了出来,父亲为了保护我,忙将罗兜让开,他的裤脚却被狗撕烂了,好在父亲及时将扁担抽了出来,将狗撵走,才没被咬到,而我却吓得哇哇大哭。
父亲不停地唠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呢?就这样回去,一家老小等着要吃的呀……”我是真正地饿到了极点,据后来父亲回忆说,连我哭的声音都变了,当时的情景那真叫惨,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路过一户人家时,走出来一位老奶奶,她说:“这是哪个娃儿哦,哭得这么造孽,我看看!”父亲叹息道:“没办法,饿成这样了!”老奶奶折身回家,拿出2个红苕粑追了出来,边走边喊:“等一下,等一下!”至今我仍记得,老奶奶拿粑给我时那张慈祥而亲切的笑脸,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善良、最美丽、最难忘的脸,永远地定格在我的心里。父亲说,老奶奶还舀来了一碗米,悄悄说:“别让我儿媳妇他们知道了”。
受到老奶奶红苕粑的启发,父亲到处去捡别人放红苕种后丢弃的烂红苕,将烂疤去除,留下好的,与好不容易借到的一点粮食和四处找来的野菜糅合在一起,做成粑吃,解决了全家人的饥饿。加上陆续有好心人时不时悄悄放点蔬菜、粮食在我家门口,才最终度过了那个最为艰难的荒月。后来,随着包产到户和改革开放,物质逐渐丰富起来,荒月的概念才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
多年后,我长成少年,和父亲一起去走人户。半路上,他指着一个坟头对我说:“这就是当年给你红苕粑吃的那个老奶奶……”我的泪水“哗”地流了出来,从此每次从那儿路过,都会上前去作几个揖,直到后来修建公路改道,来去都有班车,不再路过那儿了,我才作罢。
没有挨过饿的人,是不知道饿的滋味的。当我看到我国每年浪费掉的粮食,可解决2亿多人一年口粮的报道时,可谓触目惊心,极为震撼。自十八大以来,习主席身体力行,坚决反对“四风”,其中的反奢靡之风,可谓切中要害。他当过7年农民,切身感受过饥饿,更经历过荒月,所以知道其中的重要性。我们不能忘记过去,更不能忘记那度日如年的荒月。所谓“成由俭败由奢”,当我们回忆起曾经的荒月,也更加珍惜今天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更加克勤克俭,打理好家庭,建设好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