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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心愿】山乡的绿色生命(征文·散文)


作者:张峻 布衣,318.6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452发表时间:2017-02-18 16:51:10


   从城市回到山乡,依然习惯清晨散步。
   弟弟家该算村街南头。走出黑油漆铁大门,就是由北向南20多米宽的柏油路,笔直且光洁。贪早的司机们,开着不同颜色的卧车、面的、大客车、货车……一辆接一辆地驰骋,路面不见尘灰飞扬,只有微丝的轻烟。
   我与胞弟张杰沿着路边慢行,路两旁全是湛绿而茁壮的玉米棵,那肥大的绿叶捧拢着红缨青玉米和那黄黄的顶穗,看去就像一片绵长的金顶绿帐,散发出望秋庄稼独有的馨香,也湮淡了汽车的尾气,乡间的早晨依旧清香四溢。
   前行200余米处,便是阿牛沟门的乱石滩。儿时记忆:盛夏时节,每当暴雨过后,山洪夹杂着滚石,从大沟里涌出,冲毁沟外的大片良田。那时土地属一家一户所有,沟外的地户,便自顾自地沿地头挡防洪坝。洪水无情,常是避强欺弱地冲向某家田地,从而引起地邻之间的打架斗殴甚至血拼。直至土地集体经营后,才有领导地开出一条顺洪沟,保住了大片良田。我曾以此背景写一小短篇:《一条顺洪沟》,发表在1954年7月21日的热河省报《群众日报》上(热河省建制1955年8月宣布撤销)。
   可是,当我们老哥俩走到青玉米地尽头,眼前的神奇景象令我吃惊。当年沟门那扇面似的乱石滩没了踪影,宽阔的柏油路由此穿行。路东,临沟门建起一座高大、亮丽的四层楼房,楼房四周又圈起青灰抹顶的砖墙大院,大门口的左右挂着乡党委和乡政府的门牌;大院外两侧是大片花坛,长满齐腰高的、五艳六色的当地花荟;柏油路西约20余米处,是一座两层楼高的宽大的厂房,里面传出“嗡嗡”的机器轰鸣声。
   我茫然:这怎么?
   75岁的杰弟已觉察出我的惊异,忙解释:乡政府和石材厂都建在这乱石滩,为的不占良田。
   我不是这意思……
   杰弟习惯地挠下头,笑笑:嗷!你是说怕水冲啊?那是老黄历喽!
   他朝阿牛沟一挥手:你看那山那梁,哪儿不是绿树遮天,阿牛沟几十年没发洪水了。不过,为防万一,柏油路下面还是留了个防水涵洞,直通河渠。等会儿,你要不嫌累,咱俩进沟里看看。
   早饭后,我们披着丝丝清凉的晨光,两个老头慢悠悠地进沟了。我长杰弟四岁,年近八十。杰弟怕我累,贴身相扶。我俩边走边看……
   阿牛沟,我太熟悉你了,尽管你换了厚厚、湛绿的“戎装”;可我总忘不了你当年的穷光蛋摸样。你的沟沟岔岔、坡坡岭岭我熟悉得如自己的肌肤,到处都曾留有我和杰弟以及少年朋友们的足迹和刀怆斧痕。
   解放前,这条沟是怎样的贫瘠啊!远看,就像光光的灰黄色的葫芦头;近看,巉岩、沙石裸露,遍坡是星星点点的茅柴楂楂。阳坡,多是野苏桔、蚂蚱腿、花桔子,高不过一把抓。我们割茅柴时,常是一手抓住柴,一手不敢下镰刀,生怕砍着手。无奈,只好用刀背或斧头连根砸。甚至有的人干脆用搞头刨柴根、刨疙瘩,一经刨过,几年都不会再生柴芽。当时我们特恨刨疙瘩的人,这不是要让茅柴“断子绝孙”吗?没了柴根哪会长茅柴?全庄250户人家烧什么?等着烧大腿吧!
   杰弟回忆起我俩儿时割茅柴时的艰难:那会儿,割下第一把柴,先得用脚踩着,不然,风就给刮跑;短茅柴割多了,捆柴时得搭三节,才能捆成个儿。他还说起,1947年寒冬,我俩进沟割柴,踏着雪滑的山梁,哪儿也找不到柴,一直爬到獾洞子沟梁顶,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柴,我俩就猛劲割啊,杰弟贪多,打好柴禙刚揹起,忽来一阵大风,连柴褙带人全都刮倒。杰弟好不容易爬起来,一边拖柴禙一边哭,没等柴禙拖下山,散架的茅柴已被风刮得四散……
   杰弟还说起,我们抢割青叶子柴的事。每到蒿柴盛长的夏季,我俩就抢割青叶子蒿柴,因为青柴水分大,分量重,不能当天背回家,就在山上散晒着,等过些天柴晒干些,我们再去捆柴往家揹,有时还把在柴舖里藏身的山蛇或四脚蛇揹回家,吓坏了烧柴的妈妈。那时我们就想:总有一天,随着庄户增多,山上会寸草不生,不光子孙后代没柴烧,山里的一些大小动物、生灵也会断子绝孙呀?
   穷山恶水!儿时我就痛切体悟到这四个字的关联与凶残。秃山柴少草稀,无遮无挡,遇有大雨就暴发山洪。我每次上山放牛,长辈们都再三嘱咐:碰上大雨,千万要蹲在山岗上,决不能躲在山坡沟塘,防备山洪、泥石流冲砸!真的,这样的险情我多次亲眼目睹,活生生的牛羊,被山洪冲走或乱石砸死。我们的大西沟,是十几里长的深沟,山秃、沟岔多,每有大暴雨,牛腰似的山洪巨浪,吼叫着扑出沟,直逼我们的村街,南胡同的几十家的房屋,没几年就全部消失。洪涛里房梁、木檩翻滚,猪羊乱叫;夜遇大雨,临河边住户吓得人们不敢睡觉,生怕连房带人去见龙王;我的亲四舅也曾在翻滚的洪水里呼爹喊妈,幸亏我老叔会“狗爮”,从洪涛中把我四舅拖上岸……
   灾难临头的苦日月里,老人们也曾长呼短叹:唉,听说古时候咱这儿可是遍山青翠、绿树成荫啊!连河川里全是合抱粗的杨柳松槐;河水清澈见底,窄处一步就能跨过……老人们这样说时,我兴然想到《水浒传》里的野猪林。是啊!古时候这川、这山,肯定是林茂物丰。想想古人给家乡山水起的名子吧——榛子沟、樱桃沟、青杏沟、黄榆沟;百鸟沟、獾子沟、老虎沟……多都隐喻而形象,美妙又动听,可见古时候家乡山川真是富有而瑰丽多彩!
   我和杰弟边走、边聊、边看,边想:人能毁山,也能绿山、养山,从解放战争后期我离开家乡,这才六十多年啊,家乡的山山水水真的变了;可以说大变样!我们秋冬天天都来割茅柴的头道沟、二道沟、三道沟,阳坡遍是花桔子、蚂蚱腿、榛柴桔等,都长得一人多高;半阴半阳处的野杏棵、枫树棵、橡树棵等都是长得拳头粗,人们能按季节来採榛子、野杏、橡子、蘑菇等山货;大阴坡全是湛绿的黑松、落叶松。时有松鸡起落,山雀嘀鸣。杰弟说:深山里也常见狍子、野獾和狐狸,更不要说那些不知名的飞鸟百虫了。绿色的山野使许多大小生灵滋生与繁衍,他们各自欢唱着动听、怡人的歌儿。
   越往沟里走人行道越窄,小路两旁的宽河滩,盛长着比肩高的、色泽不同的荒蒿。我非常熟悉它们,有青蒿、白蒿、淡黄的捂梨蒿、成橔的万年蒿……我欢喜地抚摸着碰脸的蒿穗,低声赞叹:多么好的蒿柴啊!当年若碰上这么高的蒿子何必去爬山?遂又问杰弟:这蒿柴让割吗?
   杰弟说:让割;可很少有人来割。
   为啥?
   杰弟说:眼下人们都习惯烧秸秆、烧煤;有些户还烧煤气。
   杰弟当村头四十多年,近些年虽然将村支书职务交给年轻人,他依旧是新干部的依靠。他知情地说给我:自打解放,政府就号召“封山育林”,可总是荒山封不住,育林不见林,村人照样上山割茅柴、刨疙瘩,随手还把新埋的树苗拔回家烧火。杰弟说,光靠约法三章不顶用,关键得找出路,解决村民的烧柴。上世纪60年代初,他担任村头后,就组织各生产队把大棵秸秆分到户当烧柴(原为集体牲畜饲料,不分到户);给各户拉煤(后又烧煤气);加之负责任的护林员严管,林子才逐渐长起来,荒山有了绿摸样。后来,对一些不能成材的柴蒿,也有领导的定期间割,人们开始尝到封山育林的好处。大山渐渐的绿了,收益逐年增多了,村人乐了……
   我们在儿时揹柴歇息的小獾子沟口坐下了,并观赏四山的绿帐,瞧望着岩头翻飞的野鸽群,眼边时有山鸡起落,听那音乐般的百虫争唱。此刻,不知怎的想起了风光秀美的著名旅游区,像九寨沟、张家界等,那儿山美水美不就是已往少人烟吗!有人说,人多为患;可我不那么看,人若与自然和谐相处,保护自然即为善,否则,才是人多为患。善待自然也是善待人类自己。
   日头偏午,我们才走出阿牛沟。杰弟问我累不累?我说不累,他就引领我过柏油路,沿西边小路而下,很快来到西边的桥头上。这儿地势高,四处光景一览无余。
   远望西山峰峦,黑松绿槐,浓郁葱茏;桥下长长的、乳黄带子似的伊玛图河,时隐时现于绿柳丛中,柳丛掩映着蒿草覆盖的石坝,活像一条巨蟒朝北匍匐而去。杰弟欣喜地指着绿墙一般的柳丛和石坝说:那就是1960年代初,咱村修的防洪护村坝,高两米半底宽十米,从村北的白云山下修起,总长2500米,不光挡住西沟那股冲村子的洪水,还把700多亩河滩地改种稻田,再加上河两岸望不尽的绿柳,真是一举多得啊!
   荒野染绿,绿在人们心中!被绿树、蟒坝保住的村庄,也在随绿而变。她比解放初期的茅草房不知要美丽多少倍?从上世纪60年代起,村人就一次次地改善人居环境,并习惯地在房前屋后栽杨插柳或养果树。当我们返回村时,抬眼便是绿树掩映的红瓦白墙,秀美如画;近瞧,房屋多建在高高的月台上,有的还建了两层楼房,房墙多用白瓷砖镶砌,大门多涂黑、红两色油漆,房院给人以整体自然美。村街里比绿树更高的是钻云铁塔,那是专为大山区转播通讯信号的,能让家家电视清晰、手机声音洪亮。有生命的绿色,真的让山美、村美、人心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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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随着人口急剧增加,阿牛沟、樱桃沟、青杏沟、黄榆沟、百鸟沟、獾子沟、老虎沟的层林植被被人为严重破坏,一到暴雨季节,洪水泛滥,泥石俱下,庄稼歉收,不但不利于农民种地,就连每一家烧的柴禾也渐渐地不好割了。政府为了改变这“穷山恶水”的被动局面,将乡政府和石材厂都建在乱石滩上,不断地优化公路环境,不占良田,并且将煤和煤气送到千家万户,恢复了遍山青翠、绿树成荫,让绿色的生命常在。欣赏老师佳作,特此推荐共赏。【编辑:你猜】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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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你猜        2017-02-18 16:51:41
  感谢老师赐稿,期待你更多的精彩。
您不要猜我是谁,我知道您是谁---祝你开心每一天。
2 楼        文友:借双慧眼看世界        2017-02-19 09:59:09
  拜读老师佳作,认真学习品读中:走出黑油漆铁大门,就是由北向南20多米宽的柏油路,笔直且光洁。贪早的司机们,开着不同颜色的卧车、面的、大客车、货车……
走向太阳的路是烙人的,但太阳永远那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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