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火车上的故事(散文)
我一直觉得火车上有故事,也一直想写和她的故事,却一直不知从何处下笔。准确地说,她的故事发生在一年前的春运火车上。
曾经很向往一种生活,带着笔和纸,坐在长途火车上,看着火车上形形色色的旅客,或是戴着眼镜的书生,或是穿着时髦的女郎,又或是期待归家的农民工。我会幻想,他们的身上演绎着什么样的故事,他们曾经和谁擦肩而过,又是怎样的巧合,我们出现在同一列车上?是否,他们也和我一样好奇别人曾经可能经历过的故事?我会用笔纸记录他们可能发生过的结局。
那时候很天真,以为绿皮火车里满载着的是新奇和希望,直到去年经历了一次春运大潮,才知道,春运的火车里,还有抱怨和失望。
没有经历过春运的人生似乎不太完整,毕竟,中国人那么多,而春节回家过团圆年的观念又那么强烈。车站的汹涌人潮,自己不亲身去挤一挤,就没有发言权说春运的可怕。去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去体验一把春运,竟把高铁票换成了火车硬座。变化的不仅仅是8个小时加长成26个小时,还意味着,我要和5个人挤在三个座位上,腿上手里全是别人的行李,还有,26小时不吃不喝不拉,因为,挤得根本去不了厕所,也就坐得腰酸背痛,恶心难受。因为,站票的人太多,看见上了年纪的大伯大妈总是忍不住叫他们和自己挤一挤。
我相信春运火车上的乘客,尤其是买了站票的乘客,总是经历了痛不欲生的一整天。所幸的是,在那趟列车上,我遇见了她,直到现在才记录的她。
她有着典型的贵州人特质,热心,孝心,真心。对了,她说她很喜欢油菜花,也很喜欢拍油菜花。她一说到油菜花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想到儿时的故乡,在广阔的大坝上放眼平川的黄色花海,蜜蜂集体采蜜的声音如同工业时代机器的轰鸣。对了,我的家乡还有“油菜花之乡”之称,每年春季还会举办油菜花节。每到了油菜花节的时候,大坝上不仅是花海,也成了人海。邻镇甚至邻县的乡亲们都会汇聚在此,唱侗歌,看侗舞,当然,也会有现代艺术的表演。搭舞台就搭在油菜花田里,河边小道,田埂,马路全是人,成群结队地欣赏油菜花的盛宴。上小学的时候,在秋末的季节学校会组织学生在农民伯伯的指导下去种油菜花,为的是来年春天那盛大的节。几年前节日气氛非常热烈,那场面不亚于春节。可近几年田野大坝种下的不是油菜籽,而是钢筋水泥。高楼林立挡住的不仅是阳光,还有油菜花香。
尽管身在油菜花之乡,曾经见证过它的辉煌与热闹,我却没想过自己是否喜欢油菜花,如果喜欢,我大概是喜欢油菜花节吧。我没想到竟然会有有一个姑娘会把油菜花当做最喜欢的油菜花。
思绪被拉扯回列车上,于她,竟是相见恨晚的感觉。我在凯里上车,千拉万扯总算是从迈不开脚掌的的16节车厢挤到了13节车厢找到自己的位置。(当时火车挤得只能开第16节车厢)我还以为我的旁边会是一群外出务工的人,没想到的是,竟然面对面坐着三个学生,她叫阿珍,上海师大的学生,其余的还有华东理工的学生,当得知我是华东师范的,四个人瞬时熟络起来。
由于被热得满头大汗的我坐下就已经被挤得动弹不得,根本无法伸开手脱衣服,阿珍便拿起《最美文》杂志帮我扇凉。除了感谢,我很是惊讶,没想到她一个理科生竟然也喜欢这本杂志,要知道,这本杂志是唯一一本我追了三年的杂志。顿时和她聊起杂志,随后聊到高中,家人,大学以及未来。原来,她的家人在上海工作,于是她便来了上海上大学,我说:“我不喜欢上海,我是被迫来的。”由此,又展开了很多很多的叙述。
那26个小时就这样在聊天中度过,不敢吃不敢喝,因为根本上不了厕所,我们相互鼓励着说:“只有几个小时就到了。”可是啊,火车晚点,途中停了很久。当时大概体会到了绝望的感受吧。要不是火车上人太多,估计自己会哭得很惨吧。
从聊天中感受到了她的热情和真诚,还是一个很孝顺的姑娘。她说就要离开家乡,离开爷爷奶奶了,在学校的时候很想念他们,希望他们好好注意身体。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颗善良的心,听见了她心底的真实声音。还给我们看了她和奶奶的合照,每一张笑得那么甜那么真。
终于,熬到了上海,我们即将各自踏上不同的列车奔赴学校,临走前,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似乎没有再刻意联系过,但是会偶尔看到她的动态,和她的人一样,每一个字,每一张配图都仿佛洋溢着真心的微笑。
2016年4月份,她的动态说家乡的劳作生活已开始,配的图是一个老人在用牛犁土,旁边还有一匹马在水边的草地上啃食。就在那么一瞬间,爷爷耕作的身影,我小时候骑马放牛的生活浮现在脑海里。上了高中,一学期回家两次,每次都是匆匆离开,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农家的耕作了,唰地将汗滴禾下土的记忆拉扯到湿润的眼眶里。
后来,也看到她拍下的风景,记录的事,也收到过她的祝福。
我很喜欢她发的动态,从不刷屏,从不做作。自拍和花一样好看,笑容和阳光一般灿烂。印象更为深刻的是,她和老人或者她和小孩子的合照,她们笑得很开心,我看到的是一颗干净而又纯粹的灵魂。
今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高铁。春运的火车经历过一次就好,那样的26个小时,我不愿再经历,她却还是选择火车硬座。我知道,她将度过也许是最难熬的26个小时。可是,她发了一条朋友圈说:“在火车上遇见了很热心的大伯大妈。很感谢大伯大妈对她的照顾。”字里行间,没有抱怨的意思,甚至是欢喜。可是她的配图里,我看到得出了大伯大妈真诚的笑容,更多的是拥挤的车厢。
当时很感慨,她说曾说火车硬座便宜,高铁很贵,爸妈挣钱很辛苦呢。我也知道父母的钱来之不易,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春运。她,那么懂事,那么有孝心,她说:“熬过这26个小时,可以节约很多钱呢!”的确,高铁票是火车票的五倍。更贵的是那可真诚善良的心呀。
两天前,她发了几张油菜花的图片。或许照片拍得不专业,可里面浓浓的情丝毫不减。是的,我记得她说过她喜欢油菜花,也给我看过她手机里的油菜花照片。现在,她还是喜欢油菜花。“油菜花,除了美丽,除了芳香,还有耕耘和辛勤。”这是她说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将油菜花和一个姑娘联系在一起。
戴望舒笔下有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而我有幸在火车遇见了一个油菜花般灿烂的姑娘。
我始终相信,火车上是有故事的。她就是一个故事,她用温柔的笔调缓缓书写着自己的结局,我的笔纸丝毫不管用。因为我的笔实在无法写出她的善良、孝心与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