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心不负
微风轻拂,街道两旁的木棉树下,落叶纷纷零碎飘落,细诉着无人怜知的萧瑟与忧伤,熙熙暖光穿过树梢、石椅,依稀地挥洒在两道身子上,透析着无尽的暖意,与落叶纷飞的凋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如十年前那般,忧伤中却泛着丝丝暖意。轻风扬起,繁花落尽,时过境迁,曾经街道两旁的木棉树经过十年的时间洗礼,已改变了“年少”的模样,长成参天之状,而当年树下的木椅也经不住岁月的摧残离去,被石椅代替。依旧是十年前的地方,也依旧是十年前的他和她,虽然流逝的时间改变了不少曾经存在的东西,却也仍保留着那份当初的那份感觉,让他与她都深觉彷若昨天。
“还记得十年前吗?还是在这个地方。”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停在树下的石椅旁,莞尔问道,语气惆怅却带着温柔。
“记得。”他温儒一笑,脑海里已开始回忆当年的情景。那时他叫她丫头,她也像现在这般站在自己身后,只是那时他是站着,此刻却是坐着,坐在这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轮椅上。
十年前的他刚满20岁,是一位阳光帅气的少年,那时的他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而她,则是那一直亦步亦趋他身后紧跟着他的小女孩,那时她扎着马尾,一幅乖乖女的模样,安静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脚步时而犹豫,时而坚定。犹豫,是担心自己这样跟着睿哥哥,他会生气再也不理自己了;坚定,是因为她想一直跟着他,那时只有15岁的她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本能使然地觉得只要在他身边就会觉得很安全和开心。
在她感到满足的时候,前方的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这让距他一米处的她愣了愣,及时止住了脚步才没有被撞上,一双灵动的明眸惊得忘记收回,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眸中含着几分不知所措和羞赧。
“丫头,你……”责备的话本已到嘴边,然而当看到她那双乌黑且小心翼翼的灵眸后便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无奈地对紧紧跟随的她说道:“你已经这样跟着我快一个月了,真的不要再跟着我了。你不知道贸然多出了一条尾巴真的让人很不习惯吗?”自从那次他无意中救了溺水的她之后,她似乎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只要是看到他回家她就会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尽管他和她说过多少遍不要再跟着他的话,她却像没听到那般,他走她走,他跑她亦跑,这让他头痛不已。
女孩感受到他的无奈,灵动的明眸无处闪躲只能低头掩饰自己的不安和羞涩。但听到他依然叫自己不要跟着他的话语又忍不住抬头看着他,说道“睿哥哥,你救了我,所以我喜欢跟着你。”
她的语气坚定无比,却让他更加无可奈何,苦笑地摇了摇头,注视着她,说道:“丫头,听话,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样跟着我,别人会怎么想?”
“我管不了别人怎么想,你救了我,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喜欢跟着你。睿哥哥,不如我以身相许吧。”电视剧上的古代女子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是以身相许,她也想效仿效仿。
她的话让他忍俊不禁,俯首汗颜,笑道:“丫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学古代的女子以身相许呢?再说了,你知道什么是女朋友吗?你才15岁,我可不想被别人说我拐骗未成年少女,你想让睿哥哥犯法不成?”
“那是因为睿哥哥你不懂你菩萨心肠、乐于助人、施恩不图回报的魅力。而且我是认真的,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妈妈告诉过她,该勇敢的时候,不能轻易退缩,该坚定的时候,不能轻易放弃。
“什么魅力不魅力的,我那只是举手之劳,换作别人也会那样做的。”他不以为然。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那样做?或许对睿哥哥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希望和温暖,就像是无意落入凡间的天使。你的举手之劳却是我生命的救赎,所以说以身相许一点都不为过。”她脸上深思的表情显得格外的老气秋横,与她的年纪有些相悖。
当他听了她前一句话心情倏地变得有些沉重,但又被她的后一句话逗笑了,故作戏谑地笑道:“可是丫头,对于一个没有深入了解的人随随便便就说以身相许,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我妈说了,愿意热心肠帮助别人的人人品是不会坏到哪里去的。”她仍旧直直看着他,神情认真。
“行了丫头,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以后真的就不要再跟着我了。你也赶紧回家吧,要不然你爸妈该担心了。”他的话听似商量,语气却坚定不容人反驳。语毕,则毅然转身离去。
“睿哥哥,可是我……”她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着理不清的情绪。15岁本是个无忧无虑的懵懂花季,但从小家庭的窘境让她很早就懂事,她知道自己一直跟着大哥哥,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困扰;她要做的,就是要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优秀,然后找机会报答大哥哥的救命之恩。毕竟从小妈妈就告诉过她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或许别人不了解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就好像不明白地球为什么会转,人为什么要吃东西,为什么不吃东西就会被饿死。她深知,这个年纪却差点经历了生命的尽头之事,当在生死边缘垂死挣扎将近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你一把,给你温暖,这是多么难得可贵的事,她眷恋这样的温暖……
尽管在人生路途中他出国深造,她留在国内上大学,纵使分别了十年;但兜兜转转,十年之后,最终他和她仍走到了一起,从他救了她的那一刻,她就相信他不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是归人。
回忆起十年前的一切,历历在目,曾经的岁月勾勒的痕迹,是那样的刻骨铭心,纵然风轻云淡逝去,却仍抹不去残留在心中的纹痕。
“我记得那时只要我一有时间,就在这里候着,只要一看到你,就开始像个傻子那样跟着你。而你,尽管对我很无奈,却也只是好脾气地叫我不要再跟着你。”她看着眼前的木棉树,在石椅那坐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他,如同十年前那般。脑子盘旋着当年的自己表面柔弱,其实骨子里却很倔强和坚强,认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不管他和她说了多少次不要再跟着他之类的话,她都若无其事,依然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是的,十年前的她义无反顾地跟在他后面,十年后的她亦如此。
纵使在4个月前一场车祸夺去了他的双腿,这突如其来的残酷让他缓不过神,甚至意志颓靡。她知道后,便无怨无悔、任劳任怨的在医院照顾他,而他一时也无法接受自己成为残疾人的事实,不愿意接受她的怜悯,便一昧地赶她走,但她却如十年前那样怎么都赶不走。
“可是你粘人的功夫却是厉害,无论我说了多少遍,你还是很不听话,硬要跟在我后面。”每当他想起她当年的那股倔劲,都会轻笑不已。
“谁叫你多管闲事,英雄救美呢?是你低估了女孩子对心目中英雄的盲目崇拜,所以自打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忍不住要缠上你了。有些幸福是坚持而来的,如果选择轻易放弃,本来属于你的也一样会离你远去的。”她说道。
“没想到我的好心之举却给自己带来这样的福气,就算……就算我现在这幅模样,你还是愿意待在我身边。”他说完抬眸看着她,现在的他,连面对生活都缺乏勇气,拿什么来给她幸福?这4个月以来,如果不是她悉心照顾和开导他,他怕是还没那么快走出心中的阴影。他也曾试图把她赶走,但无论他说了多少令她伤心的话,她仍义无反顾地待在他身边。
“没办法啊,谁叫你当年救了我呢,所以我只能兑现当年的承诺,以身相许咯,用一辈子去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
“要是谁都像你这样用以身相许的方式报答救命之恩,这世上很多东西岂不乱套了?”
“睿哥哥,你知道这世上存在着一种叫磁场的东西吗?”
“这和你报答救命之恩方式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人之所以会产生惺惺相惜、互相吸引,虽然受其他因素的影响,但说玄乎点,就是因为磁场相吸。我觉得肯定是我们之间的磁场磁性太强,就算十年的分别,最终也依旧把我们牵引到了一起。”
他宠溺地轻勾了下她的鼻翼,笑道:“呵呵……丫头,没想到现在的你一改十年前的文静乖巧模样,变得如此古灵精怪,差点被你这磁场相吸论忽悠过去了。”
她笑眉弯弯,起了身,说道:“那不是为了逗你开心嘛,在其他人面前我可不这样。”
他定定地看着她,眸中千丝柔情:“丫头,你还像以前那样傻。”
“不,我不认为这是傻,幸福是没有标准定义的,我要的幸福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受时间的影响。”她骤然转身,悠悠说道:“仍——初心不负。”
此刻,时间仿若静止住,他与她彼此相视而笑,笑意中溢满幸福。
初心不负?他人生陷入迷茫和困境时,正是因为她的这句初心不负打动了他,让他抛下一切顾忌选择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