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活着的意义
是在陪老头子住院的这几天读完余华老师的《活着》的,读一本书前我很少看别人的点评,我觉得那样会影响我对这本书做出的判断。看完某一本书的简介之后,我觉得它是我的书我就会继续往下翻,要不然就一页都不翻。我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其实我是在有一点赌气的情况下读完这本书的,有一个书友说他读这本书的时候都快哭了。我就是想看看这本书能有多苦,会不会像我现在生活的家庭一样,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但是我却很平静地读完了,一些难以言表的情感沉淀在心里,书中我只看到一句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我是和二喜一样被抬出那家医院的”。当富贵一个个地送走身边的人之后的那种心情,任何人也体会不到。就像我们总是仰着头问讲故事的人,然后呢?当我们自己是那个讲故事的人之后,所有的心酸与苦痛都憋在眼泪里,憋在听故事的人的眼睛里。先是儿子有庆,然后是女儿凤霞,之后是老伴家珍,然后是女婿二喜,最后是外孙苦根。总感觉这些人本来就是富贵生命中的过客,陪他走一段路之后离开,另外一个再出现。儿子走了之后,女婿出现了;女儿走的同时,外孙出现了;外孙走之后,那条也叫富贵的牛出现了……读到二喜出现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这个家庭是幸福的,善人总是有善报的,我一直相信这句话,也相信二喜的出现能给这个家带来转机。没有想到这一切都那么短暂,一转眼物是人非,无语言表。
读这本书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自己的生活,想怎样去接受现在的日子,我甚至臆想自己如果出现在富贵那个年代,会不会体会不到现在的生活。换一步想,如果我们生活在那个年代,老头子也许早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了,但是如果出现在那个年代,老头子也许没有这些病呢。列夫·托尔斯泰写道:“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现在与我们一样躺在医院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快乐的,外地的人有的为钱而发愁,有的为病情发愁。北京的人他们不用为钱发愁,有的可能为吃什么而发愁。
老头子周二开始住院,住院那天,借着舅舅的五千块钱,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收费的人说先交八千。我轻声地问能不能先交五千,想来收费的人也是善良,说:“那你去让大夫写个先交五千的条子。”我又一小路跑回门诊楼,找到大夫,大夫也是见得多了,毕竟每一个来看病住院的人都不可能有那么些钱,没等我说完就写好了。又一路小跑回去。办完一切手续之后顺利进入住院部。
第二天早上去找主治医生问问情况,医生说:“先交钱去吧啊,没钱了。”心里一百个为什么才一天就没钱了的问题冒出来,同时嘴巴也问了出来。大夫说,刚开始花钱本来就快,病人这一检查就2千多呢,再加上输的人血白蛋白一瓶就近6百块。我想第一天来抽了老头子8管血检查,今天早上又抽5管,就问了问。大夫说,你看病人病情那么重,肯定是第一天化验结果不好才抽的啊。想来也是,无论去哪个医院都得先检查化验,刚开始花钱快也是人之常情。好,又跑去交3千块,隔一天之后的早上医生照例查完病房把我叫出去:“你这该交钱了啊,又没钱了。”我自然也是惊讶,毕竟这2天也没做任何检查。大夫说:“你看我这跟催债似的,周五要把周六周天这2天的药开出来,要不就不开蛋白了,你们看吧。”我心里琢磨着,那肯定不行,来医院主要的目的就是给老头子补蛋白的,又跑去交3千块。周五下午我回家,哥哥去医院照看老头子,周天早上8:07分我接到哥哥的电话:“你把银行卡拿回家了吗?医生催着交钱呢!”我回答:“医生不是说周末2天的药已经开完了吗?”哥说:“值班医生说现在没钱了,不能开蛋白了。”医生八点上班,才7分钟而已,我惊讶这个速度。我打电话问老头子能不能欠着我下午去交,老头子说问过了,不能欠。好在哥身上有几百块钱,凑着我给老头子留的生活费,凑了一千块,交了,不用想,明天早上又得交。
老头子得的肝硬化,肝已经萎缩不到正常人的5%。2013年的时候我拿着老头子做的检查报告,去北京各个医院找大夫问情况,寻找解决办法,大夫说没有办法了,太严重了,哪怕是一个跟头都有可能使病人随时失去性命。这几年老头子就靠着补补蛋白维持着,我在想每一次医生催我们交钱的时候,都会说要不把蛋白停了吧,随即我们都会立马做出否决的态度,她会不会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来催我们交钱?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提醒病人检查有多么重要,所以检查的钱多少都得花,我们也没有吝啬在检查上面的用钱。只是觉得这回遇见的大夫大概只是学到了医生的技术。
老头子跟老妈子在帝都漂了快20年,老头子1993年开始查出有肝硬化,那一次确实是没钱,大家伙都没有钱,一对没文化的农村人,哪来的钱。本着听天由命的态度把老头子从医院接回家养着,没想到竟然熬到了现在。老头子说:“从那一年开始,我就没想到我又能活二十多年。”老头子他们那一辈都是老北漂了,差不多一起来的那波人都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我们家除外。漂着的前十几年,老头子他俩靠着小本生意维持生计,本来日子也过得美滋滋的,他俩也常常念叨,如果老头子没生病,咱们也不至于现在无家可归,也不至于你俩都放弃了考研。从2012年开始老头子生病,那会比现在狠,一住院都是十几万的花。这些年过去了,花了近百万,病也没看好,钱也花干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但是老头子生命力顽强,搁在谁家里都不会放弃。别人的白蛋白都是三十几个,而他一直就是十几个,更低的时候就是七八个。换一个医院检查医生都说他能够生存下来是个奇迹,然而他的诊断病例让我看了之后都害怕,但是他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钱也花了病还没看好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看病看得连亲戚都没有了,所以日常生活只能是拮据着过。水深火热的日子也就只能是凑合着活下去了。
只有在医院才会感受到人世间的冷暖与心酸,就在刚才,给老头子换药的值班医生嫌弃地给我说“把这个拿走”的时候,我对她的清高连一句“谢谢”都不想说。病人在医院里,如果可以为所欲为还要大夫干什么?却不止一次地听她说,如果怎样就没办法了。为什么没有办法?区区一个伤口往外渗水就说没有办法,那患者拿钱供着你们干什么?我知道也许是我自己火太大,心没有富贵那么大,但是来医院之后,一切的无奈真的让人欲哭无泪……富贵也许在某一时刻也和我有类似的感受,就像二喜离开的时候他不让往那家医院送,那是心结。这么些年的求医日子,让我感受到各种冷暖辛酸,屈辱嫌弃,心里的忍耐力也逐渐加深,每一种味道的背后都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经历和无语言表的心酸。
经历这么些事情之后,也慢慢学会卑微地活着,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只是早晚的时间罢了。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品尝这些苦痛,即使活着有千百种想法想死去,但是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在苦苦挣扎中想要活下来,对于老头子来说,甚至没有任何期盼,就是想活着。也许这就是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