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孝家是按原路返回的,一边走一边还叫喊着老人,洒下一路永别的酸楚。
二叔早早的等在大门口,他把先到的耕勇拦住,非要等三兄弟同时举步齐进。莫烨与耕勤都有记得这种习俗。相传先进去的人就会抢走老人留下的大富大贵。桂容的母亲早在几天前就向耕勇灌输了许多这方面的东西。但见两个哥哥并无争抢先后的意思,自己也就不好捷足先登了。
莫烨从没和翠儿提起这方面的习俗,致使当二叔差人把翠儿找来要她与桂容并肩进屋时,翠儿只当是一种必须的礼仪,心想入乡随俗,别的都有一一的做了,应该有始有终才行,于是就糊涂地照做了。后来听人产说了原尾,她才懊悔不已。
县乡领导就要离去了,莫氏兄弟出来打招呼。李书记握住莫烨的手说,忙过这一阵回省城时千万千万要到县上小坐,县虽穷但毕竟还是您的故乡,以后的许多事还望您多关照。县报社的主编也窜上前来邀莫烨到报社指导工作。莫烨很感触地点点头,算是应允了下来。
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朝远去的车队发表议论,犹如欣赏一道亮丽的风景。
杨先生替莫老太化了灵,道场渐渐的散去。莫氏三兄弟跪在杨先生的面前等封咒。杨先生手拿着一本线装的家谱和几个形状不同的幡结说了些吉利话把三兄弟扶起来,然后朝后山头也不回的去了。
此时不能与先生客套,最忌讳说一些再见之类的话,致使相互间的这次送行表现得十分冷漠。
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莫家大院显得冷清了。除了村长和几个年轻人,便只有莫家自己人了。晚上弟兄三人在二叔的组织下召开了家庭会。说是把这些天来的开销算一下。耕勤说还算什么,我和老二都拿些钱出来也就行了。说着耕勤率先让儿子从皮夹里掏出一万元钱交给二叔。莫烨也不想让人说他不够丈义,于是也叫翠儿把事先准备好的钱拿了出来。
几天来昼夜的操劳,人们全都很困了,稍加整理人们便早早的上床休息了。这晚翠儿跟丈夫睡在东厢,刚要宽衣,翠儿又想起病中的春花来。
翠儿说春花不知怎么样了,我们去看看吧。莫烨想也真该去看看了。
春花住在母亲先前的屋子里,脸色苍白得很,眼泪打湿了半块枕巾,呆滞无神的双眼紧紧的盯住天花板,小芹坐在床沿紧紧的攥住姑姑的手。翠儿一进屋便问:春花,好些了吗?
春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泪如泉涌。莫烨说:人死不能复生,哭又能起什么作用呢?翠儿知道丈夫并不知道春花的苦楚,她朝莫烨看了一眼,忙用纸巾替春花擦拭脸上的泪水,却总也擦不净。
莫烨先走了,翠儿把门关上,她心里有好多话想与春花说,看着这个年纪比自还大的妹妹,她总感到有一种责任。她轻轻的扶起春花,让春花依靠在自己的肩上: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以前的事你哥都和我说过了。也不要太责怪娘她老人家,娘也不容易。在这边远的穷乡僻壤,娘也实在是担负不起世俗的压力。现在既然丈夫心里没了你,彼此之间也是恩断义绝,不如离了好。人家春狗为了你一直不言婚娶,也太难为人家了。
翠儿的话字字句句都击打在春花的心坎上。春花从这位比自还年轻的嫂子那里感到的是一种依靠。她渐渐的不哭泣了,平静下来的春花心平气和的与嫂子说了许多心里话。不知怎么的,她与翠儿虽然还是第一次见面,但从她的话里她感到的是一种亲切,一种鼓舞。那先前堵得闷闷的心胸也渐进的抒展开来……
翠儿回到东厢的时候,莫烨早已经是鼾声如雷。翠儿宽衣上床,却睡意全无,此时她真想把莫烨叫醒,但她又不忍打扰他的好梦。她见莫烨一条胳膊裸露在深秋的凉意之中,她轻手轻脚的将它揣进被子里。这些天来,丈夫也真的太累了,那先前圆圆的脸似乎瘦了一圈。
睡意全无的翠儿眼前如走马灯似的重复着刚刚经历过的一幕幕,这沿袭了几千年的丧葬陈规真的能够寄托人们的哀思吗?而身为人子的莫烨虽然一向以无神论者自居,但为了母亲竟然把传统的礼俗演绎得无可挑剔。即使是自己,仅仅是为了丈夫脸面和自己在山村留下一个好的名声也心甘情愿的去勉强迎合一切。还有那些县、乡里的领导们,平日里彼此之间并无往来,素昧平生,谨对丈夫一个大主编的头衔如此的劳师动众……
于是翠儿便更加理解死去的婆婆了。也完全理解了她当初在春花婚事上的横加干涉。这里有着一张无形的网把人们的言行举止严严的罩在一种传统的行为规模之中。即使是走出家几十年了的大哥及莫烨也无法冲出世俗的牢笼。即便是自己,一进入这个时空便自觉的努力适应着这里的一切了,想到这里,翠儿真的有些茫茫然……
翠儿与丈夫离开山村那天,又到了母亲的坟头上去与母亲告别。她知道这一去不知又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这片亲切而又令人疚心的土地。莫老太的坟头,早日的那种喧闹已经不复存在了,先前光彩夺目的花圈经过风雨的侵袭已经破败不堪,就连那莫老太的名讳也被雨水冲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坟头上那束“望山钱”仍在风中摇晃,泛着白光,十分抢眼,却又十分孤独……
小白拜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