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赶上了一个下雨的夜
　　 ——给萧红
　　
　　 天上下的不全是雨，还有民国的刀子
　　 他若不来，你是否要扶门落泪
　　 即便是晴朗的午后，阳光暖得刺眼
　　 你也绝不会手搭凉棚，远远张望
　　 你那永不安分，文艺十足的个性
　　 绝不会像农妇一样的悲苍
　　
　　 寂寞从不迟到。孤独总会早一些时辰光临
　　 迟到的是满天星光，满屋月亮
　　 而爱情从未打着饱嗝，圆滚滚的来敲门
　　 若赶上了一个下雨的夜，你便需要人照顾
　　 其实铅灰色的大地更需要人照顾
　　
　　 “为什么你在我身边，我仍然感到孤独”
　　 现在，你只是一枚打着补丁的枯叶
　　 悄吟。你咳出的不是鲜血
　　 是陡峭的原谅与绝望
　　 是从未随着你颠沛流离的文字
　　 而千古一回的爱情，只能伴着昏睡
　　 在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等着你
　　
　　 ◆那是爱的另一个名字
　　 ——给阮玲玉
　　
　　 伤心的草皮，还没有被爱情啃光
　　 尘世中还有人，愿意消磨一生的时间
　　 给你一个安稳的家，陪你散步
　　 为你驱寒，保暖。在一个糜烂交织着
　　 欲望丛生的城市，他像书签一样
　　
　　 献出自己的眼睛。种上抑郁的夜晚
　　 帮你练习藏匿。种上丁当作响的思念
　　 发出坚贞而持久的声音，如果还有后来
　　 你就做一朵耐寒的梅花，多好啊
　　 那怕开得慌里慌张，神情憔悴
　　
　　 决不能让无休止的污水和谎言翻身
　　 于是，你请爱情带走你自己
　　 安静而又简洁。一个人，睡着孤独旁边
　　 旁若无人，也无自己
　　 死亡。那是爱的另一个名字
　　
　　 ◆没有人知道这朵小小的玫瑰
　　 ——给艾米莉•狄金森
　　
　　 在阿默斯特，鸟儿们归来的日子
　　 是神奇的节日，那是属于艾米莉小姐
　　 一个人挥霍的幸福时光
　　 只有门口那位，孤独的老花匠知道
　　
　　 艾米莉小姐，拥有神圣的符号和葡萄酒
　　 她把爱情关在门外，连质问的缝隙都不留
　　 每天用葡萄酒把寂寞洗得纤尘不染
　　 用分行的文字凭吊一座美丽的空城
　　 沉默、叹息、思念。她省下的暮色和香气
　　 过一会儿就要关闭了
　　
　　 没有人知道这朵小小的玫瑰——
　　 那个神圣的符号。早已开在她忧郁的白裙子上
　　 亲爱的艾米莉小姐。再过两天，就是蔚蓝洗亮
　　 天空的日子，寂寞的魔术师即将离去
　　 我已准备好红玫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
　　 我在破折号的那头——与你相遇
　　
　　 ◆你莠草蔓生的眉上
　　 ——给西尔维娅•普拉斯
　　
　　 两个人在黑暗中相逢，一个人取走蜜汁
　　 必定有个人献出声音。一个人数着朱红
　　 一个人需要收留深紫的星辰
　　 在光线穿过叶子间隙。河流哭着奔向大海
　　 荒草都割掉了。灰尘只能落到地上
　　 花园统统毁掉了。爱我的人，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不再与上帝通话了”，上帝领着孩子们
　　 在一个熟人的墓地捉迷藏。她一边捉蝴蝶
　　 一边盘算着，把思念赶到晚霞里
　　 需要多长时间。把孤单赶到大海里
　　 会不会沉入海底。最后她稍有迟疑
　　 还是把爱情赶到，十一月的信里
　　 寄给隐隐作痛的故乡
　　
　　 西尔维娅•普拉斯。你莠草蔓生的眉上
　　 不是七月里的罂粟花
　　 也不是小小的地狱之火。是晴朗，辽阔
　　 蔚蓝的天空，是鸽子在时光里来回穿梭
　　 是烹调、缝纫、诙谐，以及煎药敷伤
　　 是最后一朵玫瑰，是离别的烛光晚餐
　　 是一匹闪电，连接天堂和人间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给茨维塔耶娃
　　
　　 我们坐下了。雨水滴落在藤蔓缠绕的窗台上
　　 房子里很安静。可以看到灯光下，旋浮的微尘
　　 门外偶尔急急的马车，从这里经过，奔向俄罗斯
　　 广袤的边疆。你来了，世界可以有爱
　　 我来了，没有带来玫瑰，香水和赞美
　　 我带来了世界的问候。面包，蔬菜，水果
　　 以及碎花镶边的稿纸。还有你丈夫和儿女的消息
　　
　　 这里有良好的洗浴条件。干净的裙子和礼服
　　 当然，你再也不用兼做一些粗活，帮厨或打扫卫生
　　 世界请你安静写作，翻译优美的诗歌
　　 请你爱起来。请你给爱神写首忧伤之诗
　　 给死亡写封回信。背靠着背，和恶毒、排挤
　　 迫害和饥饿，坐在一起，说说真心话
　　 你手指的方向，一颗流星正划过天际
　　
　　 我想和你在一起。世界命令我，收起所有绳索
　　 你总是把绳索，当成最后的彩虹
　　 如果有一天，你将离开。请不要忘了给世界
　　 留下一个微笑。我要伏在你祖国的门楣上
　　 哭出声来，我坚信隐忍的哭泣，再也不能表达
　　 我的爱和牵挂。最后，世界请求我记下
　　 你惜别时的美丽与安详。记下你比坟墓安静
　　 比落日绚丽的爱。记下你雪花的前身
　　 纯白、晶莹，落地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