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蚕姑娘”
我国养蚕和丝织的历史可谓悠久,除“丝绸之路”,尚有考古发现的丝织品,如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的丝织帛画,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仅49克重的丝纱衣,说明丝织工艺已达相当水平。古诗记载更多,如汉朝乐府《采桑度》有“养蚕不满箔,那得罗绣襦”句;唐朝诗人王建和聂夷中分别有“檐头索索缫车鸣”和“二月卖新丝”诗句;宋朝翁卷的“才了蚕桑又插田”诗句。更有赞颂鞠躬尽瘁者的唐朝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名句。俗语中也有“忙得像蚕一样”的说法,说明蚕忙碌不停,全是为了做丝。如此说来,养蚕对人生也有多重意义。
我们村南和村西各有几排老桑树,足有几十棵,树各有主,棵棵树本粗老古怪,枝干张牙舞爪,看其沧桑的外貌,至少和村里的几位髦耋老人同龄,但其生机却如同年青的树,一开春便争相发芽吐绿,先是发出许多新的枝条,接着长出嫩叶,由小到大,每一片桑叶都能长到巴掌那样大,而且叶厚色正,非常茂盛。听老人说:这桑叶跟着蚕虫长,出一茬蚕虫就长一茬叶子,一年长三到四茬,足以证明村里养蚕确是有些历史了。也说明肥料跟得上,据说养蚕收益好的户甚至向桑树追施豆饼肥。
是“男耕女织”的沿袭,也是传统风俗,这里养蚕都是由姑娘们养,也许她们的气质和脾性与温顺灵巧的蚕宝宝相吻合,因而养得贴心有情,长得好,出丝多,也才获得“蚕姑娘”的美称。据说那时给孩子说媳妇,还都愿意找“蚕姑娘”呢,好象未养过蚕的就差一等。每年当桑树长出嫩叶时,正巧蚕种出虫,时间配合得那么默契,“蚕姑娘”们也就此拉开了养蚕的序幕。她们心里都有数,家里有多少桑树?能养几席几箔蚕?更算出了能缫多少丝,可做件什么衣服。所以她们乐滋滋地,象绣花那样耐心细致地喂养。
我小时候,两个年龄紧挨我的姐姐就养过蚕,曾让我给帮忙采桑叶、打苍蝇、堵鼠洞,答应我缫丝时多给我蚕蛹吃。开始时的小蚁蚕真和蚂蚁那样小,找个小盘盘,甚至一本杂志书的封面即可,放在上面,用剪刀把洗净的嫩桑叶剪成细丝,小蚁蚕吃得少,一天喂不几次不费劲。但几天后,眼看着长得很快,小地方放不下了,先是用盖顶,不久就换成了席子,吃的桑叶也越来越多了,尤其到了“三眠”、“四眠”长身体时期,将整个的桑叶洗干净撒上一层,只听得吃得刷刷的响声,刹时便只剩下了叶筋,若误了时间,连叶筋也吃光了。到了“五龄”要做茧时,有个口号叫:“良桑饱食。”即用最好的桑叶,保证及时充足,不能有丝毫耽误,这就是常说的“蚕老一时”,否则,蚕弱肚瘪,做出来的是薄茧,产丝减半,若算计不好,就会发生这种情况。也有更严重的,因缺桑叶而将活生生的蚕倒掉,都心疼得流眼泪。
民间传说的那句“忙得和蚕一样”的形容的话,是说蚕做茧时,转着头吐着丝不停地缠绕,连续两三天一气呵成,确实比喻得很形象。其实养蚕人后期的忙碌,也不亚于蚕做茧。白天黑夜一时不能离开,一会喂桑,一会清扫蚕沙(即蚕屎)和叶筋,以保持卫生,更要赶苍蝇(防其产卵于蚕体内,致蚕死丝废)、驱鼠(防其食蚕),还要细心观察,严防染病,若发现病弱蚕需挑出来“隔离”,或用药治,往往几天内不能睡觉,吃不上饭,顾不上洗脸梳头,看来“蚕姑娘”的美名,就缘此而来。蚕做成茧,就象粮食做成了熟饭,只等吃了。可以想象,等那白花花纯净厚实的茧,缫出丝来,再织成各种花色美丽的丝绸布料,把“蚕姑娘”们打扮得如同花蝴蝶一般,这何尝不是一种劳累伴有欢笑的人生?可最为人们感慨的还是蚕儿那种“到死丝方尽”的高尚品格和鞠躬尽瘁的奉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