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水】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散文)
一
《我的2014》投给江山文学网,编辑铁血胡杨回复道:“你这篇文章可能是真人真事,地名是真实的,就是纪实报道,发布后会惹来麻烦,江山是有纪律的。你那当地人如果发现了会找江山文学网麻烦,类似的稿子我也遇到过,领导说不能发,因为属于爆料,如果无法核实,就属于谣言,江山就有被查处的可能。国家自新领导上台以来,对网络管控的很严,有很多网站因为这个关闭了,纪实类文章根据国家的规定只能发新闻网站,否则就是发布了也会被删除的,我看还是退稿的好……”
还有个文友道:“你那篇《我的2014》不是散文,应该是小说……”我想:“《我的2014》只是实话实说,故事性强,文本太实在,咋就不是散文了呢?虽然没专业学习过写作,但我吃过猪肉也放过猪。不然,那纪实文学的意义又是啥?《我的2014》是散文,只不过是野生散文罢了。”心里憋着好些话,我也不想跟他们理论,更不想《我的2014》就此被他枪毙,接过退回的稿子,即刻转投江山文学网山水神韵社团。
夜,二十三点五十分下网时,再次点击江山文学网山水神韵社团,反复阅读编辑禅香为《我的2014》写下的编按:“人生活在滚滚红尘当中,清浊自便。人是高级动物没错,可人的灵魂却有圣洁与污秽之分。这段文字,反映了现实生活,反映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社会现实。从文章里可以清楚看到一个生活清苦的人,孤傲不屈灵魂深处的呐喊。这篇散文,作者以二零一四的末尾,坐在电脑前回味自己人生酸甜苦辣为线索,以三八妇女节那天所见、所闻、所感为主线,抒发了于复杂世界中寻觅一丝静谧时光,于形形色色的人类中,保持着一份诚挚而单纯的初心。”
“做一个简单有着书香之梦的女人,无论风雨;无论贫富;无论悲喜;简简单单,平平安安,一生何求?妇女节那天对于作者是特殊的一天,然而在作者理发工作生涯中,只是一个微小的部分。每天都会遇见不同的顾客,不同的事,遭遇不同的挫折,甚至是骚扰。然而再面对这些不安好心的嘴脸时,自己只能逞强扮演一个女汉子角色,急中生智地应对那些所谓的嫖客。从那以后繁多嫖客持续了大半年左右,最终才知道最近在严打扫黄。”
“这些人透着作者敏锐的眼,灵活的笔,丰富的思想,最后跃然纸上,揭示了这个社会的丑陋与复杂,从侧面反应了作者对此类现实反感。自己为自己煮一碗面汤,说明作者是个爱生活爱自己的人。冰心的《再寄小读者》贯穿着文章,为文章增加了亮点。人生,经历无数个劫难,最终要学会快乐勇敢地走每一段路,回味甚至享乐着遭遇的一切痛苦,这是一种大智慧,是一种经历后的觉悟!作者以亲身经历的小故事讲述着人生的哲理,人一旦贪恋经不起诱惑便失去了生存的本质,也失去了生命的意义。读完感慨万千,回味无穷,好文章,倾情推荐共赏!【山水编辑:禅香】。”
编辑禅香对《我的2014》剖析透彻,来自她良好文化艺术修养。文字遇知音的感觉真好!非常感谢江山文学网,没想到山水神韵不但没退稿,反而还给予这般精彩点评。我感慨,江山啊江山,您让我失落又让兴奋;江山啊江山,您真是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我站在平桥大道上迎着冷风,真想大喊一声:“平桥大道为我开心地笑一笑吧!”决定选择《我的2014》参加首届林非散文奖征文。想着《2014年度信阳散文》选该公布名单了,心由此生出新的等待,等待属于我人生真正的春天。
二
来理发的胖墩坐在大铁椅子上,叹息道:“姓黄的,你这发型屋也没搞个暖气,要不是太阳照进来你日子难过。我问你个事,假如你在路上走,碰着个年纪人半死不活躺在地上,你打算咋搞?”想起前不久经历的一件事,和五金机电老板经历的事,我犹豫片刻,道:“生对每个人来说只有一回,命是人间最宝贵的东西,必须得喊人来救人命了,我一个人害怕被讹诈。我的顾客在平桥大道东头开五金机电门店,他说有个老头走他店门口,把摩托车扳倒压在腿上,然后大声吆喝说是摩托车砸着他了,非得找五金机电店老板赔钱。五金机电店老板想着路宽,咋就把个老头砸倒了呢?他把监控视频调出来瞧瞧,又让围观的人瞧瞧,然后再让那老头瞧瞧,老头啥没说,瘸着腿走了。”
胖墩哈哈笑道:“丽宝超市那个十字路口,有个老头仰脸躺路边上吐沫,抽筋儿,我想下车把他搞医院去,瞧着可多过路的人都像没瞧着一样,想想咱那点儿家底经不起人家讹诈,没百十万家产也救不起人,还是踩着油门跑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我整个人心都冷得蜷缩着,半天伸不开手。瞧着胖墩头大大的,脸圆圆的,大耳朵垂肉乎乎的,整个就是佛陀像,应该是个善良人,何事让他变得如此冷漠?给他理发时,我轻声道:“你既然碰着了,就应该拉那老头一把,等着咱们老了,没准也会有他这一天。”胖墩笑道:“知道你好心,这样吧,我等着你,你快去救他。”我无语了,想着新年的头一天,凌晨五点被窝暖热了,脚痒得睡不着,起床来烫洗毛巾,透过门缝儿,瞧着天地之间满了浓稠的白雾。
当我把毛巾洗净挂起来时,白雾已散尽,发现袄袖子打湿半截,朝阳正好出来,很像着了苏丹红的咸鸭蛋黄。站在平桥大道上捏着滴水的袄袖子,温暖的雾气从心的谷底升起。每天早上都能望着阳光和蓝天是很愉快的事,兴奋得背诵诗歌:“我要歌唱太阳,直到一生中最后的时光!”清凉凉的鼻涕落在手背上,我连续打三个喷嚏,害怕感冒,进屋把平日舍不得穿的长羽绒服拿出来换上,心想:“我得好好理发挣钱,争取过上平安健康富裕的日子,去东边家属院买碗热干面和稀饭吃饱了会暖和些。”
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玻璃碗走进家属院的大门,瞧着开垃圾车的老头双手握着方向盘,瞪着眼晴,口鼻朝外喷出红色液体,我愣了,以为是读蒲松龄的聊斋把脑子搞出毛病了,不然咋把他想象成聊斋里的鬼东西了呢?揉揉眼晴,再瞧拉垃圾的老头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下垂,闭着眼晴,身子慢慢倾斜时,路过他身边的两个中年女人尖叫着跑过去了,我飞步上前,侧着身子用肩膀扛住他,也就等于把劈头而来的死亡挡住了。
我焦急得一遍遍地大声喊道:“快来人打120救命啊!”那些人好像都没听见似的,只管朝我们望着,还是从外边朝院里走的老张拨打的120。我不停地喊道:“大叔,别睡,千万别睡,醒醒,快醒醒……”大约过了几分钟之后,拉垃圾的老头醒过来了,发出虚弱的呻吟,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瞅瞅我。我把他胳膊轻轻移动放在方向盘上,道:“大叔没事了吧?”他道:“没事了。”瞅着大红袄被红色液体湿了一道道,一片片,我浑身发抖,上牙打下牙。我想把袄脱下来,手抖得厉害,羽绒服上的拉链咋也拉不开,还是搬运二站大志的女人帮我把袄子的拉链拉开,道:“姐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我望着就害怕,你不怕吗?”我道:“怕他摔着就冲上去了,啥都没想。”两个月前,后院的李姨就因为头晕摔一跟头,脑冲血就没了。我每回遇着事不晓得害怕,等事过去了怕的要命。
常远的爸爸道:“我远远的望着就像黄妮,还真是你,你是那老头的贵人,他要是从车上一头栽下来脑冲血就完蛋了。”他的话让我感觉到仁慈和勇敢变得很美好。我把长袄平摊在发型屋门口水泥地上边用清水冲洗,边想:“以前生病的时候,门口邻居帮忙给我买吃的,跟流氓打架的时候是邻居护着我,能活到这个年纪,记不清受个多少人庇佑。今天能为他人做点儿事,感觉很快乐!有人为了救人,把自己的性命都赔上了。”
王大嫂道:“黄,你跑过去扶那拉垃圾的老头子,不嫌他脏啊?袄子还不扔了,万一他是传染病可不是玩的。”胖大嫂哈哈笑道:“电视剧里不是美男救美女,就是美女救美男,你倒好,救个老头子,老头子就老头子呗,还是个熊拉垃圾的老头子,脏死了,你那袄子哪儿远扔哪儿,还洗啥子?那老头子把那地上吐一大片红,望着恶心得慌。”我虽然不喜欢她们说的话,晓得她们是为我好,出于礼貌还是咧嘴笑笑。
吴婶笑道:“你怪胆大的,他要是个好的,病好后会来谢谢你。有些老头子多怪哟!前儿来个要饭的,我给他一毛钱,他不要也不走。他把我屋里的牌摊算算,说收入多少,应该给他多少。都是些年纪人打着玩,一个人只给我两块钱,还得给他们烧开水喝,还得交房租费。他在那儿叨嚼着,我烦得慌,掏一块钱给他了。还有一回,来个老头子,我不给他钱,他站门口噘,我说再来要饭的一毛钱也不打发他,气死人了。”
要饭的老头我见识过,确实厉害。我想不通政府早把扶贫救济落实了,咋还有恁多要饭的?四肢健全的年轻人,我一毛不给,残疾人最多五毛,一块。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三天两头来,不给就噘。我问他为啥要饭,政府没给你救济么?他长声短叹道:“有是有,都在妞儿手里,到不了我手,我想出来跑跑,只当锻炼身体了,一天还能搞几十块钱……”真想说那些极少数没德行的人,人穷要有礼,我们从出生就注定卑微,一定要有高贵灵魂;我们与社会没奉献,别在临死之前把社会上的人道善良给消磨没了,那样会贬损你自己为人一场,糟蹋你自己为人一场,更不配你自己为人一场。
袄子用七十五度的酒精浸泡过后,又用清水冲洗,晒干之后,我还是不敢穿。就连生活勤俭节约的登芬也劝我把袄子扔了,以防传染病。我用塑料袋装着放在垃圾桶边上,舍弃最温暖的长袄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儿,站发型屋门口晒太阳,扫地的女人说你这小袄好看是好看,不是多暖和吧?我们说起了那件大红长袄,自然说起了那个拉垃圾的老头。她道:“拉垃圾的老头有六十多岁了,承包可多家属院的垃圾,可能是累病的。他儿和媳妇都在平桥开门店,家庭收入并不低。我对他老婆说是那个理发女子救了你老头子,你老头子吐那理发女子一身,那女子把大长袄扔了,你咋不去感谢她?那老婆说没人救我家老头。我又说那老头,老头理都不理,都是无情无义的货。”
扫地的女人不说,我也晓得,那拉垃圾的老头打我发型屋门口路过好几回了,他从不望我。想着那些救人还要被人讹诈的事,仍然为自己感到庆幸。我把大红袄的事说给胖墩听,他哈哈笑道:“我以为他会给你送个大红包来感谢你。”我道:“你见死不救的心理我能理解,救人需要本钱……”我话还没说完,胖墩已把理发费扔桌子上跑了。如果上帝要是听着我和胖墩这番谈话,一定会发出悲哀的叹息,最冷不过人心。
三
慢车道上有一中年男人坐在豪车上,放下玻璃朝着我发型屋大声喊道:“喂,喂,喂……”晓得他是叫我,最讨厌这没礼貌的家伙,不搭理他。来剪刘海的颖儿道:“黄阿姨,快去问问那人找你有啥事?人家朝你打半天招呼了。”我道:“不认得他,你要是好奇,替阿姨去问他有嘛事呢?”颖儿几步跑到那男人车旁。
我站在发型屋里透过玻璃瞅着那男人上嘴唇留着小胡子,戴着墨镜,还不讲礼貌,心想:“八成是嫖客。”担心颖儿会吃亏,便把颖儿喊回来。颖儿道:“阿姨,那男的问我会刮脸不?我说当然会刮脸。因为我说的是罗山方言,那男的说他听不懂,你去和他说吧。”我道:“他要是真想刮脸就会下车自己走进来,别再搭理他。我再喜欢钱也不会在平桥大道上捞顾客。”
男的坐在车上,从车窗里探出头,还在朝我发型屋喊道:“喂,喂,喂……”我就是不搭理他,也不让颖儿搭理他,心想:“别以为你有钱就可以牛B,想刮脸自己走进来,甭想谁会给你接驾。”他喊够了,走进发型屋来道:“你会洗面刮胡子不?”我道:“你给钱,我就会。”他笑道:“当然要给你钱了。”洗面时,他道:“我喊你,你为啥不理我?那小姑娘是哪儿的人?”我道:“以为你是过路的嫖客,我没习惯上平桥大道捞客。小姑娘是她妈妈的乖乖妞儿,我的小顾客,高三的学生,正准备考试,出来放松一下心情。”
工程竣工了,他给我五十块钱,我找他钱,他不要,还道:“你活干的真好!钱放你这儿,我下次再来。”他这一说,我很不好意思,感觉判断力严重下降了,可能是衰老的缘故吧。
阴沉沉的日子里,遇上个太阳人,我还是打不起精神,头不梳,脸不洗,邋邋遢遢地过完这一天。
四
我特意穿上大红绣花袄,想喜庆的颜色能给人带来阳光心情。半晚上,头发近乎全白的陈妈穿着和我一样的大红袄进来照着镜子,道:“妞儿,最近帮我在网上查查股票和基金涨了不?”我随口答道:“陈妈呀!我天天都记得你老人家的嘱咐,股票没涨也没跌。”陈妈深深地叹口气道:“股票和基金都算去求了,恁多年也不见涨上来,咋搞呢?我领口扣子咋扣不上了?帮个忙,我急着上宛医生诊所打针去。”我帮陈妈扣好扣子,她开心得笑道:“妞儿,你说咱两的红袄谁的最好看?”我嘻嘻笑道:“陈妈是个吉祥老太太,当然是您老人家美了。”“最喜欢妞儿会说话。”陈妈说着,乐呵呵地打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