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涯“纽薇兰蜂蜜杯”征文】春天里的雨〔散文〕
我喜欢春天里的雨。春天里的雨是密密麻麻的,像牛毛一样轻,柔和地像筛子里筛出的粉滋润着大地;如油般地迎候阳光,催生百花盛开;春天的雨,像农家少女的丝丝长发,从玻璃窗上滑下来,朦胧得如纱如雾……
春雨沙沙,多像少女在茂密的林中轻抚琴弦,声音悠悠扬扬地传向远方;多像蚕宝宝在吞食桑叶,唰唰唰地与桑叶和韵;春雨飘落在迎春的花瓣上,犹如闪耀的珍珠晶莹夺目。春雨,带着晶莹的绿、温柔的绿、清新的绿、羞涩的绿,幸福的绿走近田院。绿色是春雨的代号,绿色是诗意的写照。执一支牧笛踏春,或者骑在农家的牛背上,尽兴吹奏一片明媚的春光。
我喜欢春天的雨,它除了大自然从天而降的云雨,还来自于我喜欢的会开花的树,是它们蕴育了多彩的春雨,演绎了最美的诗章。
喜欢春天里的杏花雨。杏花是春天里的白色公子。当春风盛满院落的枝头,一排排含苞的杏花已缀满了泛绿的枝条,它们在阳光下羞涩绽放。杏花展瓣吐蕊,尽显淡雅素净的风姿;怒放的杏花绽放,如粉白色的薄纱妖娆多姿,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生命姿态;近观杏花,如出浴的仙子娇美无比。即使是老杏树,仍然青春勃发,依然团团锦簇裏满枝条,在阳光下散发幽雅芳香,让人感觉到了春天的无比温润和圣洁。
走在杏花树下,任春风轻轻从肩头滑过,当春风用力一吹,一排排杏花树便随风而摇,盛开的花瓣突然脱枝腾空,像是万千群飞的白色粉蝶,扬满了整个天空,然后又慢慢地飘落下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杏花雨,它们似雪花般洒落在行人的衣服上、头顶上,直到花瓣铺满了脚下的小道和路边的草尖。杏花雨纷飞,成为春天里一道耐看的风景。
撑一顶伞在花丛里穿梭,任细雨中的杏花从伞上滑落到湿漉漉的水泥路上。在悠悠的脚步声中,我看到了一群丁香般的女子正撑着红色的雨伞踏歌而来,红艳艳的伞与白色杏花和淡色素衣相逢,与世无争地在树园里荡起了曼妙雅致的浪漫,实在是夺人眼球!
我喜欢三月的桃花雨。当三月的微风带着湿润吹过江南的村庄和田野,一望无际的桃花地,就像是落满了火红的朝霞。桃花有粉红的、深红的、浅紫色……它们在湿漉漉的烟雨中沾露欲滴,它们爱在蒙蒙的春雨里,带着少女般的多情和少妇般的炽热,在 “淅淅沥沥”,“沙沙”作响的春雨中绽放,越开越靓。
当一丝丝红色的花蕊从花瓣中调皮地探出头,在春风中饱胀的花朵越发变得神采奕奕。一阵风吹来,朵朵桃花立即幻化成雨点,多像万千花蝴蝶离开枝头翩翩起舞,叫人看了好不欣喜若狂。
想起童年的时光,每当看到场院里的桃树开花,就会扒在树上凝神观赏。特别是在经过了隆隆春雷的雨夜后,等到第二天清晨,母亲总会走出门外,弯腰用扫帚扫起飘落在地上的桃花瓣,自言自语地说:“昨夜打雷下了雨又刮了风,打落了多少家桃树上的花瓣?”母亲边说边会用干净的扫帚把落在地上的桃花扫在一起,然后用清水洗凉后,用酒泡桃花,据说这种桃花酒很有美容的效果。清晰记得母亲在扫桃花时,还喜欢背诵唐代诗人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她用自己朴实的心语,诵读了桃花春逝的悠悠伤感。然而抬头看,那些被夜雨修饰过的桃花枝上,亭亭玉立的花朵依然坚守在枝条上,坚强地孕育桃花小果,这时母亲的脸上就会张开笑颜。
我喜欢纷飞的柳花雨。故乡的后沟河畔,是杨柳树的世界。一排排自然生长的柳树,在满目春光下,长发似的柳条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它们在与太阳光的亲吻中,满枝头的柳絮随柔顺的春风一起跳着优美的舞,又像是扭着秧歌,摇曳出一树的嫩绿。
当柳叶从嫩黄开始变得葱翠欲滴,乡人们说它们开始成熟了,于是就吐出了柳花。在燕剪春光的阵阵歌声中,碧绿的柳蕾就静静地开放了。柳花是乡村里普通的没法再普通的花儿,它没有花瓣,但洁白无瑕。细看,绿叶之间都是细细的小花蕊。但就是这些小小的细细的花蕊,它们会演绎出春天独特的唯美风景,如果用手触一下绒毛,花粉就会粘到手上,特别是当春风徐来的时候,绒毛似的花絮就会随性而飘,这就是柳树花开成熟的见证。柳树花经风吹动后,就会轻盈地腾空飞起,团团簇簇地飘逸,它们在河畔上下飞翔着,茸茸的绒毛,像白色的雨从晴空落下来,它们落下来又飞翔,阳光越强,其花雨就洒得越狂。
白色的柳花虽然与桃花、海棠花、蔷薇花等无法相比,但是我对它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记得前年在杭州西湖柳林采风,适逢一场晨雨飘过,漫步堤岸,忽见漫天的柳花随风在上下飞舞涌动,倾刻之间在西湖畔汇成一圈圈舞动的柳花,似绒白色的细雨扑向湖面的细浪,又好似天际间飘落的白雨,落在湖面上和碧水亲吻,它们落在草地上,落在湖对岸的坡堤上,洁白雪亮,真是美不胜收。
记得唐•刘禹锡《杨柳枝》曰:“春尽絮飞留不得,随风好去落谁家?”是啊,美丽可爱的柳花要去哪里呢?原来,这些柳花带着自己的柳籽,随春风飞到了河滩、林子,它们随缘落在那儿,只要有泥土,柳籽来年就会扎根冒芽。包括河滩上、庭院里,瓦砾间,甚至在一些石缝里,它们都会悄悄地发出碧绿的芽,长出可爱的柳树苗,而那些飘逸柳花的树等到明年春天,依然是垂柳飘飘,无私无悔地活得那样开心。
我喜欢春天的樱花雨,那是一道极富诗意的景观。前年,我在文友陪同下游览盐城大洋湾公园。樱花大道上全是撑着伞赏花的人。这里的樱花品种繁多,山樱和吉野樱是迎春的先行者。八重樱丰满红润,近乎海棠花开。此外还有浅黄色的郁金樱,花枝低垂的枝垂樱、花瓣多到三百余片的菊樱,数十种樱花掩映重迭、争妍斗艳。樱花的花瓣较细且轻薄,盛开的花瓣会顺风纷纷落下,像是春天的阵雨落在草地上,落在道路上,落在溪水里……
欣赏落樱满天飞舞的花雨,当风滑过樱花的树枝,樱瓣就会立即飞起来,汇聚成一种深刻的纪忆。当花片飘飘洒洒浓烈时,就像是一阵花雨,比杏花更灿,比桃花更艳,有时甚至可称之为铺天盖地,这不仅给人一种视觉的享受,更是一种心灵的享受。
我喜欢春天的梨花雨。前年四月春日,我来到滨海古黄河畔观赏万亩梨园。满树的梨花鲜艳娇嫩,洁白清新。面对一片洁白的叠叠如雪,荡荡漾漾的梨园花海,我被春风中的梨花所陶醉。忽然,天空被一团云朵阻塞,即刻洒下柔柔的细雨。随着春风从古黄河畔的林带拂来,风穿越了云朵下的雨,那梨花便袅袅升起,慢慢扩散开来,悠悠芳香,浸润了我的心。
在风力的传动下,我看到十余棵老梨树的枝叶子开始晃动,随着几声鸟鸣,满树嫩白带绿的花朵突然随香而腾起,顿时在梨园上空漫舞,清心怡神的味道直扑心田。望着漫天飞翔的梨花雨,望着那些洁白的梨花,香韵中感受到了一种牵动心魂的美。是的,雨润梨花,润出了梨花的灵性与神韵,在娇艳的飞翔中更显驻守在枝条上梨花的清雅。梨花就是这样的艳而不俗,娇而不媚,它们在生命的枝条上从容而去。但离去后,它们又把那一份诗情画意无悔地留在了枝条上,把那专有的清香沉淀在人们的心底,它们开始驻守在枝条上,然后结出人们期盼的硕果。
可以这样说:春天里的花雨是各种花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创造的神奇美。花雨,其实也是一种植物花开的自然规律。当它们在随风飞翔中演绎一场雨的时候,是那么地震撼人心,虽然它们的生命是如此短暂,但却为人间留下了永恒的美丽……
面对各种春天的花雨,我想:世界上任何美的东西其实都有一定的时限,除了被岁月的自然规律淘汰外,花开花落其实就是一种生命中的华丽转身。这些甘愿脱落的花,桃花也好,樱花也好,梨花也好,它们都是为了让后来者坚守得更加美丽,而自己宁愿“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是一种崇高的精神,值得称颂。
啊,春天的花雨,你是这样有魅力,有灵魂,有色彩,有故事……你带着观赏者和种植者的梦想,伴随着春天自然歌唱。你是春天的使者,你是春天的专利,你是春天的荣耀。读你就多了一份生机,读你就多了一份期盼,这期盼不仅是一场花雨,而是让人看到了花雨后从枝条上孕育的丰硕成果,还有为人们注入的一份暖心和甜蜜……
我喜欢春天的雨,我更喜欢春天的花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