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春,一格子窗(散文)
春天,就在我的格子窗里吗?是吗?春天,是一直就种在我的格子窗里吗?
只是,还没有芽发,只是需要一个等待,要一段时间?可是,我有些等不及了。
与我,是多么渴望春天呢,渴望那个镶嵌在格子窗里的春呢,明媚的如花朵一样盛开在我的眼前。
只要,我轻轻地闭上我的眼睛,想一想,就会,小溪潺潺,绿草萋萋,小鸟啾啾,花儿簇簇。只要我努力用心的去想一想那春天,就会花儿如流苏团团锦绣,风儿软如丝绸阵阵轻柔。
可是,好似等的很久了呢。隔着那扇格子窗,隔着严寒的隆冬。我努力的往外看呀看,却依旧看见的是檐下冰凌,窗外的雪花,肆虐的北风,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茫茫白雪。沉寂、萧条。冰冻、寒冷。
我很想知道,春天离我有多远?我很想明白春天的脚步,为何总是与我逶迤踟蹰不前?这之间,好似多了些艰难;这距离,又如何才能缩短。
那时我也只有十几岁大,但我知道,可能我的生命遭遇了寒冬,多少次我在想,我可能无法度过酷冷的冬天了。我不怕我生我亡,我害怕我的母亲我的父亲,他们无法接受有一天我离他们而去,因此,而无法面对没有我的时光。
绝望中,我躺在冰冷的床上,游丝一缕的喘息,我担心我坚持不住,我担心我会因为绝望而崩溃而突然离去。
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更加担心我的父亲母亲,他们比我紧张比我难过比我无法承受生命之轻。
大多时候,我不想说话,什么也不想去做。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望向窗外,看着世界将所有的门关闭后,给我留下的唯一的这个窗口。而这唯一的窗口也在不断的飘着雪花,只有寒风只有严寒。我被逼仄进绝望的边缘,我被死神紧紧的把握住了命脉。
然而,我依旧没有完全绝望,我盼望着如父亲所说:春天,就种在我的格子窗里,春天,一定会来到我的这个窗口的。
爸爸说这些时,我就闭一闭眼睛,静一静,让心儿沉静下来。去努力想一想那个我想要的春天,是不是已经来了,已经就在我的格子窗里了呢。是否,也如我一样,在默默抗拒着严寒吧。
每一天,情不自禁地望向窗外,我看着我的伙伴,一个个高高兴兴地去上学。而我,只能望着没有丝毫办法辨清的灰色天空,我很想洞穿那一层层云天后的云天,去触摸属于我的那一份幽蓝。
没有办法,因为病情时好时坏,我自己无法左右我的生活。整个的冬天,我只好蜷伏着,身体好似被冻僵了呢。
就好似一条白蛇,就好似一条江河,就好似一棵树一株草一粒泥土……被凝固了。被雪素裹了,被寒冷冰封了束缚住,即将被死神扼住了咽喉。我有些窒息,除此,再也找不到一丝丝生气。
我会死掉吗?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栗,在被拧的生疼。仿佛间,我的身体蜕变成了一株草,一株微微弱弱的无名小草。窸窸窣窣的一点声响,点点滴滴的一丝冰寒,都会是一场灭顶的灾难。我已奄奄一息,不经一击,频临死亡。
寒冷的日子里,我不敢直视我母亲的双眼,我害怕被那绝望与痛苦击穿。我更是恐惧没有我的日子,母亲将无法去面对继续下来的日子。我好想要一个春天,要一个鲜花盛开的春天来陪伴母亲,要许许多多的花儿做母亲的女儿。那样,好让母亲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不至于孤单。
喜欢花儿的母亲总是将女儿当花儿一样的娇养,如花儿一样的呵护疼爱。可是,疾病还是袭向了我,这让母亲很是难过,很是无能为力。母亲甚至祈求上苍,若果能替换,那个生病的是她,而不是她最疼爱的女儿。
整个的冬季,全部都是梦魇,我一次次想挣脱这梦魇,却一次次被无情拉进更加幽深的冥暗似的梦境,我已被逼仄进了死路。
然而,我告诫着自己,我的心依旧要努力的欢快着,我的人也依旧要欢快着,我的灵魂也依旧依旧是欢快着的。因为我怕母亲看到我伤心她会更加伤心,因为我怕母亲看到我难过她会更难过。不为自己,只是为父亲母亲,我也要奋争、坚强,给生命最后的一份信念。
一次次,爸爸告诉我,越是在绝望时却越是不能绝望,不能灰心,不能就此妥协。我记住了爸爸的话,我要乐观,我要足够坚强。
在这岑寂的冬天,父母不离不弃地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一直给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吃药打针,父母足够细心,足够劳神费心。无论白昼与黑夜,无论晴天与雨雪天,父母守候我身边,呵护备至。
在有,就是那些陪着我一起临难的书籍。它们在没有丝毫生气的冬天,紧密的与我推心置腹交流,与我像老友一样,不分昼夜的促膝相谈。
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医生也总是无能无力的,药物更是缴械投降。可能也只能看自己身体的造化了,是否,无法再次度过这个冬天?是否,无法迎来一个春天?谁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了。
与我,整个一个冬天。我都是在用心的盼望着,爸爸说的那个春天,会真的在我的格子窗里,会再次再次蔼然窗前,来到我的世界里,我的生命里。
然而,奄奄一息的我,好似被抛到了灵河岸边。我也是一株草吗?一株就要干枯死掉的草吗?可是,我又怎会有绛珠草的命运,怎会有一个神瑛侍者不惜一切的浇灌相救?那是几生几世的修炼与造化?
想想呀,三生石畔,空气稀薄,杂草丛生之处,并没有禁锢住无限生机。任何时候,任何罅隙巉岩,都会有一丝生息,都会有一丝丝希望的。因此,我不会轻易就绝望,不会轻易就放弃活下去的勇气与信念。
与我,在生命面临着危机的冰冷时候,我更多的是去写诗。虽然我并不能确定我写的算不算是诗,但我喜欢称之为诗。
我想诗就是春天,春天就是诗。我会拼尽我的力气,用我一丝尚存的游息,努力去写。给春天一份花笺,祈求春天一个回信,哪怕只有一个字儿。
其实,大多数时间就是读书。那些翻得如蕉卷的书本,那些记住了又忘记了的诗句,那些浓淡相宜的情节,那些爱恨情仇的演绎。会徐徐进入我的脑海,会与我一同演绎一场场梦幻般的故事。有时,最我欣喜步入那个春天,会自由自在地徜徉在春阳里、花海里。亦或,那春天,会从我的书页里偶然探出头来,会向我挥挥手:嗨,好吗?
每到此时,我就会望向窗外,去努力的看父亲无数次说的那个种在格子窗里的春天,那个就等在窗下的春天。
说不定,那个春天,就已经在白雪覆盖下,就在寒冷冰冻下。只要能够坚持,只要足够坚强,只要有足够的信心与勇气,就会等来一个春天,而且是一个个的春天呢。
哦,窗,那扇仅有的一扇窗,真的是,上帝留给我的吗?它给了我一线希望,给了我无穷无尽的想象。那一格子一格子的明亮,那一格子一格子的阳光,包括夜晚的月光星星,都会给我别开生面的悸动。
渐渐的,我会慢慢爬起来,趴到窗台前。用我的芊芊细指,在有结了霜花的窗上划着字儿。
我竟然不知道是因着什么,总是写那个春字儿,一笔一划之下,梅花忽而盛开,雪花忽而飘远,风儿忽而渐自变暖。
哦,柳眼渐开,丝条渐软,冰雪融化。溪水潺潺流动,花儿也有了信息,哦,风儿吹绿了柳枝,吹红了花蕊,吹白了一树树梨花……
哦,春天,我竟听到了你,听到了春的心跳,似鸟鸣,似花开,似归来的鸿雁声声。听到了千里冰峰雪消融,听到了万里江河如万马奔腾,开河开江的气势气不可挡,冰排一夜冲天而来,激浪滔天,卷起千堆雪。
终于,我看见了绿意隔着窗星星点点晃了我的眼眸,渐渐的,渐渐的,点点,稀疏,变得片片,密布。哦,终于看见了阳光满满的一格子窗,绿意慢慢的一格子窗了。
哦,终于,我看到了,春草葳蕤如诗句般在一格子一格子的窗子里葱茏。终于,我看到了,一格子窗一格子窗的青山绿水,一格子窗一格子窗的阳光明媚,终于,我听见了,一格子窗一格子窗的鸟语莺啼娇转,一格子窗一格子窗的花开的声音。
春,真的就是种在我的格子窗里呀,那个早晨,我指着窗子对爸爸妈妈说:看那,看那,一格子窗的春呢。爸爸妈妈也兴奋的对我说:你可以去上学了,医生说的呢。
望着那一格子窗的春,我暗自在想:那一窗子的春,又究竟是谁为我种下的呢?经过寒冬,驱逐了寒冷与寂灭,终于迎来了蓬勃生机,迎来了春天。
哦,我的春天,盎然生机,满满的一格子一格子窗呢。春阳明媚,春花绚烂,草木葱茏,万象更新。我推开窗子,才发现,更美的春天在等待着我,在窗外、在远方更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