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自从看到你以后,我就一直在想着你。没有办法忘记你,我知道你不是我这种人。”菲力尴尬的整张脸通红,“刚才那边有个女老师为爱而跳楼了,而我经过这里又看到你,我觉得这是一个启示注定了我该告诉你我的想法,不管结果是什么,我表达了我的想法。也很感谢你,感谢你听了它。”
  
“他不是因为你是男性而拒绝你的爱,而是他对你没有产生——你对他产生了的喜欢感觉,简单地说你是单相思,跟你是那种人无关。要达成恋情需要双方有感觉,跟性别也无关。”
  
“谢谢,你给我的解释,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
  
“菲力,要不要考虑跟我交往试一下?”
  
“因为我长得像迪恩·凯恩?”
  
“恩。”
  
菲力哈哈一笑,“你安慰人的方式好奇怪,不过还是谢谢了。还有,你优剌……谢谢……那么再见。”
  
优剌含笑点点头。
  
“等一等,菲力你是什么时候看到优剌被他吸引的?”
  
“在美术馆一号展厅,他在台上……”他朝我们挥挥手走了。优剌也往另一头走去,我跟着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这个问题你自己去想。”
  
“那我可以问另一个问题吗?”
  
“说。”
  
“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你一样?”
  
“从前我也问过我导师,什么时候可以像他一样。”
  
“他怎么回答你的。”
  
“别急,慢慢来。”
  
“你导师真会故弄玄虚。”我晃动胳膊,“不是他,那写信的人是谁,我真的好想知道。”
  
“恩。”
  
“他不出现,也不来找你。好奇怪,写完信就躲起来了?”我瞎琢磨,“难道他不想知道你看完信后的想法吗?还是他已经知道了你的想法?不对,他肯定不知道你的想法不然就来找你了。”我挠头发,“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出现!”
  
“你少想了一种可能。”
  
“哪种?”
  
“总等着老师告诉答案的学生,不合格。”
  
他是我老师?我是他学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那我对他的感觉呢?我脱口说,“我喜欢你。”
  
“我知道。”
  
“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确定你知道我是‘那种’喜欢你吗?”
  
他停下脚步,我们互看着,“你先去确定你自己是哪种喜欢我,再来问我。”
  
“当然是爱情那种。”
  
“之前你问过我爱是什么。”
  
“恩。”
  
“爱里包含着喜欢,偶像式的崇拜里也有喜欢,成分相同容易搅浑,所以人常在问什么是爱。你喜欢我的感情表现出你在爱,但你对我表达的却不是爱情,这是你给我的感受。”
  
“那是什么感情?”
  
“就是现在这种感情。”
  
隔了几天,在课堂上遇见眉眉把这些事讲给她听,她听着听着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我想着推好呢还是……直接就掐醒了她。
  
“你作死啊!”她竟然忍住没叫。
  
“厉害啊,几天不见忍功精进了。”我挪近点小声说,“你有没有听我讲啊。”
  
“没有,谁爱听你和优剌的事,你和他讲的那是些什么呀,完全搞不懂,人家恋爱都是甜言蜜语,你们呢?鬼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不听我讲你都能明白地感觉到我和优剌的关系很奇怪,不像恋人的感觉。也许他是对的,可是我有感觉到自己喜欢他,而且很喜欢他。”
  
“他也没说不让你喜欢啊,你就继续喜欢好了。”她管自己低头看起杂志,也没不许我叨叨下去所以我继续在那儿叨叨,“我们还没有找到写信的人。”
  
她一下抬起头,眼珠转向我说,“我想起来了!”手掌砰地拍了下桌子,好多目光聚集过来,我们俩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翻书做着笔记。
  
“想起什么来了?”我张大嘴,不动唇地说,“快说。”
  
“我说过我见过优剌,你还不信。”
  
“我哪有不信,是你一会儿说有一会儿又说没有,耍人玩呢。”
  
“真有,好早之前在摄影社团募集模特的教室里看到过他,他是待选的模特。”她一只手记笔记,一只手指着桌下杂志上的模特,“看着可年轻了。”
  
“优剌做模特?”有点难以想象,“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四只眼呢!”她推眼镜,“密斯余出事那天,你去看没?我还给你打了电话,你欠费停机了,你知不知道?”
  
“你的重点是说我欠费停机的事还是密斯余的事。”我若无其事地看着书本,下面忙给手机充话费。谁喊了声“井然”吓得我心一颤。
  
抬头一看,是菲力在外面朝我招手。
  
“你怎么来了?”我走出去,“有事吗?如果关于追优剌的话,我可不帮忙。”
  
“不不不,”他笑,眼睛弯弯得“那天我找优剌……”
  
“凡是跟优剌有关的,我都不会帮你。”
  
“听我说完,我去找你们的时候,你说是我,他说不是我。那天你们是在等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对么?”
  
“算是吧。”
  
“那个人来了,你们没看见。”
  
“什么意思?”
  
“那天回去后我一直在回想见到优剌表白的情景,也想到了你和老戴维,后来脑子忽然就闪过一个画面,有个男生高高瘦瘦的在我走向你们的时候,他在人群中也不时的在看你们。我猜想他就是你们在等的人,所以我来告诉你。我想那个人对你和优剌来说挺重要的吧。”
  
“你还能具体说说他的外貌样子吗?”
  
“戴着鸭舌帽,脸看不清。不过我听到旁边有人叫他阿什么来着,阿仁?阿伦还是阿任,后面跟有泰字音。唉,不是很确定了希望对你们有帮助吧。”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帮到大忙了。”我握住他手,重重晃来了两下,“你要不是GAY,我就想和你恋爱了。”
  
“别急着谢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他确实是你们要找的人,找到他后你能让优剌吻我一下么?”
  
“你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
  
“那我当你答应了。”
  
“唉。”他走得那么快我连个衣角都没能拽住。
  
边往临时教务办公室走,我边想——索吻这件事我答应有什么用,优剌又没答应。算了,到门口我往里张望,朝优剌招手。一切到时候在说吧。他出来,我讲了菲力的事。我们再一次翻开了管理班名册,这一次我们找男生页。
  
二十五个男生里面没有一个“阿”开头的名字,姓氏里有“阿”的也没有一个带“泰”字音。
  
“这是注定不让我们找不到?”我脚踢花树,粉白花瓣纷纷扬扬的洒下来落得我们一头一身。
  
“相反我觉得我们有希望找到。”
  
“突然有了信心?有点怪啊!让我想一想。”我帮他拿下头发上的花瓣,“菲力说那男生高高瘦瘦在人群里不时看我们,不时看我们,看我们……”手托起下颚,“他的行为符合写信人的行为动机,不过你说我少想了一种可能,到底是什么可能?”
  
“朴泰伦……”他念这个名字,“听安德烈叫过他阿伦。”
  
“阿伦!是了,菲力说他听到别人叫那人阿伦还是阿仁的,居然是个韩国名字。”我合十双掌在颚下,“这回人也对上了,名字也对上了,班级也对上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他。”
  
“恩,我们去找他。”
  
我笑眯眯地瞧着他,“你变得积极了。”他站起,身上掉落一些花瓣,薄薄的面孔在绿光粉影中,嘴角扬起一道弧线,“走吧。”我心若有所失地尾随着一会儿低头看脚尖,一会儿抬头看他。
  
忽然他半道上停下,我没注意继续往前走险些撞上嘉柏丽,她叫了一声,“优剌老师。”一脸好奇我们俩为什么总在一块。
  
“你去上课?”
  
“是,安德烈的课。”
  
“知道班上朴泰伦同学也去上课么?”
  
她撩一侧头发到耳后,以“不是吧”的眼神看着我们,“你们还不知道?不是吧,我想全校都知道了你们不知道?”
  
“怎么?”
  
“他不会来上课了,他在医院呢。”
  
“他……”我想电视剧里演到有情人要终成眷属,必有一方车祸癌症植物人……不会那么巧吧?“他生病了?”
  
嘉柏丽摇头,右手握空拳在腰部来回晃动了一番,轻松愉快地说,“他被人捅刀子了。”
  
我没忍住“唉——”
  
“你们找他也想捅他?”
  
“不不不,我们想去看望他。你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从嘉柏丽那得到医院地址后我和优剌马上打车过去。在咨询台与护士小姐玩了一场你问我答的博弈游戏,剔除掉了吴用信息后得到的奖品是三个年纪相仿因刀伤住院的朴泰伦。
  
乘电梯上十楼,我口里嘀咕,“1012、1038、1049,你猜哪个是我们要找的,猜对说明你们有缘分。”
  
“怎么就被捅了刀子?”
  
“恩,走得太急忘了问。可能跟你一样长得太好看,感情纠纷演变成了人命血案。”
  
“你好烦。”
  
“你厉害!”居然这样说我,正要反驳电梯门打开他顾自就走,“现在开始,我再不说话。”刚讲完,横扫眼前这个灰色地板,乳黄墙门的住院部,不禁摸摸臂膀,“看着蛮大的。”
  
“恩。”
  
“恩。”我带头走在阴凉空大的走廊上,右侧一扇扇关闭着的病房门叫我气弱到无力推开它们。故意放慢下脚步,想让优剌走到前头去,他好像也打定了绝不走到前面的主意,一直在我身后。我回头看他,他眼睛关注着个个门牌。
  
“优剌,你走前面。”
  
“1012到了。”
  
我转向门,“这里啊,要先敲门吗?敲了门我该说些什么啊?”说着说着,手已经把门被推开了,我十分不好意思的探头探脑往里张望,看着一张张陌生面孔上乍现出意外,不满,疑惑,难受,麻木的表情,真是后背心一紧啊!
  
“不是他。”
  
“哦。”我点点头,跟里面的人挥手道歉,“对不起,走错了,打扰你们了,打扰你们了。”
  
到了1038还是同样的情景,我在门口畏畏缩缩不好意思地探头探脑,他呢,在我身后笔直地站着,坦然无惧地看着里面,真不明白我怎么没能做到这样。
  
口里念着“1049”,头顶白炽灯光照着灰素阴沉的走廊,顺着前道又走过一排乳黄墙门,看到1047后我叫着,“优剌优剌优剌优剌……”自己忙往前跑。敲门推门后,看到名册里照片上的朴泰伦,他就躺在病床上,手背插针吊着吊瓶。开始照片上的一瞥并没让我在意,现在我越看他越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呢?我豁然转身一把拉过优剌,“算了,这种人我们别看了走吧。”
  
“怎么了?”
  
“他要是那个写信给你的人,那也是在骗你感情。”我扯他,“走了!”
  
“你认得里面的朴泰伦?”
  
“你还记不记得戴维指给我们看的那个人,”他颔首,“就是里面那一位啊!密斯余的‘那个男人’!怪不得被捅刀子,怪不得嘉柏丽以为我们也要捅他。”他往前走,我扬声说,“你还要去看他?我才不管什么现实里呈现出来的一面,还是现实里未呈现出来的一面,在我眼里他就是让我不喜欢不舒服!优剌,那种人写的信不能相信!那种人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他不会真心的喜欢什么东西,他只是在玩。喂!你——仅仅因为被一封信打动?就昏了头?”我闭上眼睛别转面孔,“你不要去!”
  
他还是去了,我在外面等着,等了没几秒等不住了,我打了个激灵快步走回1049。睁大眼看着优剌扶着朴泰伦,一手帮他提着吊瓶从卫生间出来。
  
“谢谢,老师你来看我。”单眼皮,大鼻子的朴泰伦客气地说,“真不好意思,一来就让老师帮我上厕所。”
  
“你好好休息,”他看见门口的我,“我们走了,不打扰你。”
  
这样就完了?我还不大置信,来回看他和朴泰伦,“全完了?”
  
“啊?”那家伙竟然看着我表示疑问不解,我决定戳戳他,“你啊什么?我才想啊呢。你说实话密斯余是为你跳楼的么?”
  
“人家需要休息,我们走吧。”
  
现在知道要走了,我对优剌蹙眉,他走出门口带上了门,“你们那么快谈好了?”
  
“没谈。”
  
“不谈你进去干什么?光为做好事帮人上厕所?”
  
“我和他谈什么?他又不是写信的人。”
  
“你问过他了?确定不是他了?”我开心起来。
  
“不用问也知道,不是他。”他的手掌按在我头上,俯身说,“不要那么急,慢慢静下来随感觉去感知你的周遭。”
  
“我急是因为我怕……我怕你找到他又怕你找不到他。”
  
“鸡知道吗?”
  
“什么?”我看着他笑。
  
“有个笑话说一个人认为自己是谷物被送到了病院,被治愈后知道自己不是谷物而是人。于是离开医院,可他又立马回来了,他很害怕浑身在颤抖因为门外有一只鸡,他害怕鸡会吃掉他。医生就告诉他:你是一个人不是谷物。他说,我当然知道我是个人,可是那只鸡知道吗?”
  
“不明白。”他前面走着,我跟在一旁,“我想来个冰淇淋?”
  
我们走去Gelato,我左手拿着薄荷味,右手接过他给买的另一支巧克力味,一个人吃两支走在大太阳下,挺好。
  
六
  
“这两天你好奇怪,一直和我一起,不去找优剌。”我们走在午后校园里,眉眉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你不喜欢他了?”
  
“我想不通‘鸡知道吗?’的笑话,深意是什么。”
  
“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想的啊,笑话嘛听完就笑,笑过就算,需要深度思考吗?”
  
“也是,所有的事都去找意义的话,多累啊。”我深呼吸,“眉眉,我往那边不和你同道走了,拜拜。” 
水仙代表自恋,故事里寻找自我的优剌在遇到井然后得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情书,哲学观点来说是万事万物皆有关联,井然遇到优剌两人共同寻找信的主人,过程中井然受到优剌启发了对自我的认识也颠覆了从前的一些观念,她也开始去了解自己。自我寻找的一部分中就是要学会去爱自己,优剌则在最后找到了一个类似自己模样的阿莱,也点名出'水仙'自恋的物语……开启了自我寻找的下一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