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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姨妹


作者:老游湖 进士,6324.2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287发表时间:2017-03-07 21:30:37

我去她家的时候,姨妹才十五六岁。穿着打扮皆是个村姑。头上梳着两根长辫子。走起路来,辫梢一摆一摆的,煞是惹眼。虽不在田里忙活,家里一应事体都是姨妹在操持。自留地里蔬菜葱緑;鸡笼里鸡鸭满笼;房屋茅草三间,却也光鉴照人;房里家具陈旧,却也一尘不染。走进去,竟给人一种舒适感。
   每次我去她家,却不是她烧火做饭,而是姨妹在忙碌。我不禁有了不悦。却并未表露出来。她却象是洞穿了我的内心。笑着说,腊梅做的饭,炒的菜,比我做的还好吃。我将信将疑,操起筷子一尝,果然。遂默认了这个事实。她呢?坐在缝纫机前,突突个没完。为别人赶制衣服。
   有次,我又去了。见洗脸架上有个筲箕(shaoji),上面还遮了块黑布。我问,这是么家?
   姨妹答,捂豆芽菜。过一会儿,又说,就是太瘦了点。
   我这才醒悟:难怪家里总有豆芽菜吃。
   我笑着说,上点化肥嘚。说完,又是呵呵一笑,也不当回事,吃完饭就回家了。
   过了三天再去,人还没有进屋,姨妹就在屋里汪嚷开了。高低要我赔她的黄豆。
   我问,为何?
   姨妹答,就是听了你的话,黄豆都烧死了。
   我呵呵一笑,说,你还真信?
   姨妹不好意思地一笑,如实回答,我姐是说要我不弄。说你哥是哄你的。是我说,他个老师,又哪能哄我?结果,结果它们就都烧死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那就再弄嘚。
   姨妹说,可是没得黄豆了嘚。
   我连忙笑着说,好好好,我赔我赔我赔。
   姨妹这时脸上有了笑容。又急忙追问一句,真?
   我笑着说,真。要不要拉钩?
   姨妹说,那倒不必。过一会儿,又说,那这几天就没得豆芽吃了。
   我爽快地回答,行。没得就没得。也算是对我的一种惩罚了。
   姨妹听完,一扫多日的愁苦。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乐呵呵地跑去为我做饭去了。
   第二天放学,我送去了黄豆。姨妹嗷的一声接过,惊喜地说,你还真赔呀?
   我说,言而有信。对学生如此。老师自己就要先做到。
   姨妹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说,你快去弄吧,我还等着吃豆芽哩。
   姨妹一听,不再多话,蹦跳着忙碌去了。
  
   那天,我对正在忙碌的姨妹说,你去上班吧,明天。都说好了。沙湖棉站。
   姨妹一蹦多高,锅铲都喜甩丢了。
   锅铲惊慌地哐郎郎逃走了。
   喜了会儿,姨妹又疑惑地问,我行吗?
   我看了她一眼,肯定地说,有个么家不行?这巧的手。都是手爪子活,眼水足一点就行了。
   姨妹一听,长舒口气,哼着歌,又去忙碌了。
   看着姨妹那轻灵的身形,我不由长舒口气,一桩心愿总算了了。
   因为我在想,姨妹不能总绕着田头地边转吧?也不能总在锄头锅铲头上了此一生吧?要让姨妹走出去,融入这个新时期。不然,就会重走乡村女人的老路了。
   姨妹第二天就去报到了。
   开始了她全新的生活。
   之后,我不在去了。只在家与妻厮绵。
   中秋节去了。出来迎接的竟是姨妹。
   我惊问,么回来了?休息?
   姨妹答,却早没了以往的小女儿态。有的只是从容,大方。姨妹说,都回来十多天了。
   我问,为么家?裁人了?
   姨妹答,不,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我更加困惑了。连连追问,姨妹才悠悠答道,我怕养胖了。说着,转了一圈,又说,你看,我都胖一圈了。
   我哭笑不得。看着姨妹,久久才问,那你在哪里搞些么家呢?
   姨妹答,做饭。又答,专跟干部做饭。见我还看着她,姨妹笑笑,解释道,报到当天,有个干部问,哪个会做饭。我见别个都不回答,我举手说我会。那个干部就要我去做饭了。开始在大食堂。见我勤快,又调到小食堂去了。后来才晓得,那是专供干部们享用的。一日三餐鸡鸭鱼肉不断。烧完火,随么事都没得做的。闲的直掐指甲壳子。吃了一二十天,我见自已发胖了,赶紧辞职回家了。要是再过几天,我不要变成头肥猪了。说到这里,姨妹害怕地直吐舌头。手还不住地比划。过一会儿,姨妹又说,那个干部前天还来接我哩。还说,只要我安心在那里做,还可以转成长期合同工哩。可我死活不答应。
   这时,正在做饭的岳母插话了。岳母笑着说,本来该多谢你的,看她回来这几日的样子,又该埋怨你了。
   我一愣,赶忙询问。岳母这时收了笑,恨恨地说,回来这几日,跟变了个人样,也不扫地,也不抹家具。鸡也不喂,鸭也不寻,田里草长得比菜高也不去扯。吃完饭就去照镜子。你看看她那样,哼。说完,恨恨地走了。
   我笑笑,扭头去寻姨妹,见姨妹又趴在了镜前。粗看姨妹,并不觉得有么变化,细瞅,倒发现了不一样。以往的两根长辫子没有了,改梳马尾了。发梢竟有了卷曲。流海也不似先前垂直了,明显有了波纹。指甲上涂了红。见此,我竟无语了。这才出去一月,要是时间长了,那还不……
   我都不敢往下想了。但回头一想,也就坦然了。女孩子嘛,爱美是天性。只要能把握住分寸就行了。
   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了。
   至于姨妹,我也没放弃。逮着个机会,和大姨父一起,将她拱进了纱厂,当了名纺织女工。
   想来,另有一番天地等待着姨妹哩。
  
   姨妹到纱厂上班已一月有余。具体情况如何,不知。遂叮嘱大姨父多多关照。大姨父却不以为然,只淡然一笑,说,我知道。上街办事都要绕进厂里看顾一二。听大姨父说得这么淡然,我们也放下心来,不再牵挂。
   又三月有余,却传出姨妹已恋爱了。男方为本厂职工,从事修理工作。听后,甚为惊讶。这才来大城市几天啦,都能与时俱进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毕竟姨妹已二十有一了,也该考虑这个问题了。问及大姨父见过对方没有?大姨父答,见过。只是,大姨父欲言又止。
   我问,只是么家?说嘚。
   大姨父笑笑,说,人长的不么样。不知腊妹为么家要看上他?象腊梅那样,找个比他强百倍的都有。
   我继续追问,究竟么样嘚?长的?
   大姨父说,细眉细眼望天收。说话絮絮絮象煮粥。一点儿阳刚气都没得。
   我一听,心中已有了几分不悦,遂又问,家庭呢?
   家庭?大姨父说,家庭更加不谈。姊妹五人。哥三个。大哥大姐成家。父亲早死。母亲在村后摆渡。家有瓦屋两间。犹此可见他的家境。
   听到这里,我都皱起了眉头,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那她两个姐姐么说?
   大姨父说,我问过她大姐,说大了,不好多说,只要她自己吃好定心丸。免得以后反悔。
   听后,我也不好再说么家了。
   大姨父见此,也收起了心中的愤慨,也不再说了。
   按说,这件事也就这样搁置下来了。殊不知,又起了波澜。
   中秋节,几家人聚在一起,又提起姨妹的婚事。姨妹竟爆出了惊天的新闻(当然是母女几人在一起时)。说大姨父几次三番强闯她租居之地,企图强暴她。她一气之下也就答应了对方的求爱。有了对方的保护,大姨父的企图也就落空了。
   姨妹的这桩婚事也就定下来了。
   但谁能想到,后来,姨妹还是和幺姨父离婚了。
   说世事难料也不为过。
   当然,这是后话。
   后来,我也曾向大姨父证实过。大姨父只是一阵冷笑。说,可能吗?说完,又是冷笑不止。
   这也成了一桩疑案。
   妻总算回家了。一去娘家就不想回家了。她倒也过得下去。妻一走,家里家外,田里土里,就我一人操持。把我一人剁成肉酱,撒到地里也激不起多大的浪花来。也不知妻是么想的,一去经日,也放心得下。当初她去时我就说,这忙,去搞么家?又不过年,又不过节。妻却不听。还是去了。去时,还振振有词。说,我都一两年没回娘家了,我想我姆妈了。
   望着妻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只得长叹一声,低头忙碌去了。好在一双娇儿已被年迈的老母接去老家,倒也省去了我诸多麻烦。一人回家,已累得如条殃蚂蟥。有心倒头歇息,却又碍于腹饥抗议,还是强打起精神鼓捣吃食去了。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过去了。有时心中涌起牵挂,却因累的紧,也随梦去了。日子一长,竟也淡然了。牵挂也就聊胜于无。牵挂也只在睡梦里偶尔闪现了。现在见妻回家,欢欣顿涌,却也仅是一闪而逝,又习惯性地忙碌去了。
   妻见此,歉意一笑,放下包裹,收拾屋里的杂乱了。言语,竟没了往昔的充裕。
   我却不以为意,摆放完筐里的蔬菜,洗去手上的污秽,又去点火做饭了。
   吃罢,双双早早同榻而卧了。
   都说久别胜新婚,我也不例外。几番颠鸾倒凤,我心满意足地躺在了一边。而腹内久蓄的那股郁气早消逝殆尽,换之以百骇通达,神清气爽。我偷瞅裸卧一旁的妻,见她仍是一副事儿妈的模样,双目直勾勾地看着帐顶。我侧过身,轻拂她的双乳,问,么啦?
   她侧眼斜睨我,轻叹一声,侧过身子,伸手轻拂我的背。我又性起,一把扳正她的身子,嘴也凑了上去。她竟一把推开,喏喏地说,又来。我却不予理会,猴急地上下游走。她也开始回应。过了好一会儿,粗喘连连地分离了彼此。我见她仍心事重重,问,到底么啦?
   她眼瞅帐顶,幽幽地答,腊梅要离婚了。
   我惊问,真?脑里却象放电影样倒影幺姨父那窝囊样,却么都不相信这样的事实会落在他身上。
   其实,这样的讯息我并不比妻得的迟。听到也无多大的难以接受。只是不相信他们竟走的这么快。
   早在年初,我去姨妹家。幺姨父就曾向我倾诉过苦衷。说腊梅已不再象先前那般贤惠了。说她诸事不顺开口就骂。骂的血海了。都挑不上筷子了。
   我追问缘由,幺姨父说,工厂要转卖了,我们要下岗了。
   我说,你劝他一下嘚。
   幺姨父说,经得不劝,她不听嘚。我说,别个浙江纱厂都有人来接我过去了。我说我去你也跟去。不照样有得活做。有得钱赚。幺姨父幽幽一叹,瞟我一眼,苦笑道,她说嫌远了。怕搞不习惯。死活都说不去。唉。
   我同情地看她一眼,问,你想哪搞?
   幺姨父又是幽幽一叹,答,她这性子不改,还不只有,只有,只有离婚啦。
   我随口附合,说,你离我离。谁知他们竟成真。
   妻见我半天都不言语,冷笑一声,问,那你么时也和我离?
   我瞟妻一眼,见她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动了动嘴唇,刚想解释几句,想一想,还是忍住了。这样的话语,还是少说。抑或是干脆一言不语。否则,越描越黑。也只有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了。我翻身背对着妻,呼呼睡去。
   妻见我半天都不言语,又见我这样,以为我理亏,说,你晓得达学(幺姨父之名)最终都说了些么家。达学说,我上了别个的当呃。过一会儿,妻又说,不为这事,我能在哪里呆这多天?见我仍不理睬,也翻过身,背对着我,起身关上灯,也自睡去了。
   唉,世事难料啊。
   遥想当年,姨妹为与幺姨父结婚,冲破重重阻碍,还不惜以身犯险,编造谎言,以求博取家人姊妹的同情,终成这桩姻缘。现如今,竟又闹出这档子孔雀东南飞的事来。如此性情竟也真叫人无语了。而我,也成了这桩离婚案的罪魁祸首了。
   唉……
  
   姨妹又过起了单身贵族生活。这似乎印证了一句老话,“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只是,这样的单身却少了以往的洒脱,多了几分牵挂。牵挂何物?牵挂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坨肉。虽然那垞肉已判给了前夫。但血浓于水的那份亲情,用镰刀都难以割裂开来。老话讲,只有瓜连籽,哪有籽连瓜?又讲,水往下流;牵挂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婆婆。婆婆中年守寡,抚养他们诸多儿女长大成人,又娶妻生子,煞是不容易。与婆婆相处十多年,婆媳之间连脸都没红过。婆婆得知离婚,气的在家睡了三天。三天口都不闭。大骂二儿福薄命浅,消受不了这样有德性的媳妇。婆婆拉着姨妹的手,说,做不了媳妇,做我女儿吧。我是不会放任你离我而去的。姨妹流泪满口应承下来了。
   从此,婆婆再来姨妹家,不说去二媳妇家,而说去二姑娘家。婆婆看姨妹的眼神,虽一如既往的慈爱,但眼神的深处却多了几分复杂。
   后来,婆婆瑶池赴会,姨妹执女儿礼披麻戴孝全程陪同。那神情,令亲朋好友挑剔不出半丝虚假来。亲朋好友见了,个个唏嘘。此为后话。
   牵挂……
   有了这诸多牵挂,姨妹纵使重新过起了贵族生活,又能有如往日样“心地单纯,心如止水”吗?答案不言而喻。
   好在幺姨父倒也实诚,厂里那间房屋无偿转让给了姨妹。其实,谁人又不知幺姨父的心机?若干年后,这套房子还不归他儿子所有了?有了这四十三个平方的房子,倒省却了姨妹的诸多烦忧。不至象吉普赛人样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了。
   婚离了,姨妹幺姨父的气也省了,又有心想重合了。幺姨父最为热心。姨妹却神色淡然,言语支吾,很是叫人捉摸不清楚。后从姨妹口中传出话来,说幺姨父对她不忠。说他早有了外遇。对此,幺姨父却矢口否认。然,信者了了。
   妻回家告知这话,我却淡然一笑,答,姨妹早就心有所属了。妻却不信。断然维护。妻说,那是你们男人。我争辩,那也只指你个人。别人纵是两说了。妻要我拿出证据,我说,还记得姨妹带来个人吗?妻点头应承。我说,其实,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只是蒙蔽了你们而已。不信,你去追问。后经追问,果然。后,姨妹才说,有心与幺姨父重圆,却又放弃不下另一个他。他已占据了我的心。我已心心念念了。纵使先前千般好,却也改变不了这个恩。我也只能选择这个恩了。至于先前的那一个,只能说冤了。
   从此,姨妹就和这个李姓男人明铺实盖在一起了。
   说来也有意思,亲戚们固然认承了这桩婚事,小辈们的称呼就耐人寻味了。舅侄儿子该叫姑爷却不叫姑爷,叫叔叔;姨侄儿子该叫姨爷却不叫姨爷叫叔叔。直到现在,二人都扯结婚证了,合法化了,却还是叔叔叔叔地叫。也没得哪个出来纠正。李姓男人呢,也不以为意,每当听到有人叫应答的亲热流了。
   这就是我的姨妹,这就是姨妹这些年的生活。
   好与不好,只有她自己清楚,却不足与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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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姨妹是一个个性鲜明的姑娘,她积极阳光而又善良的天性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始终笑对生活,怯懦而被动的应对生活强加给她的一切。面对大姨父的百般非礼姨妹以选择一位老实巴交的男人作回避,当她与前夫离异后却能够一如既往的对待婆婆直至送终。可最终历生活挫折之后的姨妹再也不甘逆来顺受了,在她与前夫复婚的问题上,她再也不听任何人摆布,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文章人物树造很完整,美中不足是方言太多,读起来稍显吃力。【编辑:风也悄悄}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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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也悄悄        2017-03-07 21:35:56
  感谢作者,祝创作愉快!
回复1 楼        文友:老游湖        2017-03-07 21:41:20
  辛苦了!这一改,更是精彩。看后,甚是受教!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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