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心愿】喝出点风格 (征文·散文)
读过苏君的一篇闲情美文《悠着点儿喝》,写那浅斟低唱、久品不辍,好不令人神往。我却以为,海吸鲸吞,如江河直下,或许更尽人意。须知饮酒不比饮茶,非得妙玉的碧玉盏儿,浅浅的斟上半盏,还须从茶烟浮沫里品出一点三年前梅花雪的味儿来。我甚至觉得,一部《红楼梦》,最出色的人物就数史湘云了;她那醉卧花荫的憨态,更不失豪士风流,谁人能够做到?——毕竟,饮酒者之意,本在壶中物也;大可不必忸怩作态,扮一个悠悠然的样子,以供他人赏鉴。即如欧阳修辈,亦不过以山水为肴,聊供太守下酒而已;其意,还是在一个“酒”字上。
世所以有嗜酒者,抑必有大苦大悲、大难大慈,抚四海于须臾,观宇宙如豆芥;其胸中积有千年不化之奇气,必得烈酒浇沃之,才可化一道青烟,飞升而去。嗜酒者非在量之大小,但每饮期在必醉;如刘伶之所谓“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兀然而醉,恍然而醒”,这乃是酒家的最高境界。陶渊明采菊东篱,种豆南山,每有村夫野老携酒而至,必饮酣方罢——其时酒壶早空,酒徒已醉;本不欲以此狂态傲世,实有非如是则不能释怀之苦衷也。喝酒而不醉,不如喝饮料,那不是男人作风,至少不是酒中君子的作风。古往今来,嗜酒者非大智即大愚,然大智亦即大愚,大愚亦即大智;智愚之间,于心有会,未可轻与人道也。
窃以为,凡嗜一样东西,非达到寝食可废而嗜不可废的程度,即不足以言“嗜”。且既“嗜”之,则必沉溺既久,深谙此道,这绝非浅尝辄止可以取代。尝闻红尘中的所谓“过把瘾”云,往往俗不可耐;其言谈举止,完全是小家风范,则酒中真君,往往不屑为道。酒既如此,烟何尝不然?试问,鲁迅可以戒烟吗?海明威可以丢下他的烟斗吗?话再说回来,鸿门宴上,樊哙倘不一气灌下一斗烈酒,他敢面对霸王指桑骂槐、侃侃而谈吗?长征途中,刘伯承倘不与小叶丹歃血为盟,将一海碗鸡血酒一饮而尽,红军能顺利越过大凉山吗?
人在得意时饮,非是吆五喝六,恣肆喧哗,谄言四来,丑态毕现;人在失意时饮,亦非低回婉转,愁肠百结,伤高怀远,惜月悲花——此皆酒中下品。真豪杰得志不骄,而纵在他失势时,也依然威风凛凛,虎视四夷。“文革”期间,有一“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在大兴安岭看守“高级人犯”;其中的一个,就是当年在东北大地上叱咤喑呜的“大胡子××”。该青年“知识”不多,稚气未脱,骨瘦身轻,顽皮可爱;“大胡子”等则常把他举起来,互相抛掷以取乐;且每予以人民之币若干元,求他“偷偷地”跑出去沽酒。酒来,则“咕咚咕咚”,如长鲸吸浪,顷刻告罄。大约每一饮,一人在白酒五斤左右,全然不需菜佐;略有剩余时,则对那小看守进行“饮学”启蒙。这幸运的“青年”在那“广阔天地”里周游了一圈,又回到祖庙之地西子湖畔。受当年酒豪们的熏陶和栽培,种下因果,从此酒如春丝,镂心蚀骨;如今他每餐可饮白酒两斤余,日常解渴,则以“西湖牌”罐装啤酒代之。“大胡子”死时,家人发来电报,嘱其进京吊唁;而他却以酒代奠,独在家中饮了数斤;酒酣而卧,三日方醒,北京也忘了去了。
噫!饮酒饮到这个份上,就算一醉不醒,大约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罢。
遥祝
春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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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