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嫁女
　　 聊斋故事廿三
　　 吏部尚书他姓殷，年少时期家寒贫。
　　 为人处世多谋略，而且胆识也过人。
　　 家乡原一官宦家，留下家园好几顷。
　　 庭堂楼阁互相连，连绵不断似小城。
　　 宅中多现怪异事，常有狐鬼在闹腾。
　　 所以长期没人住，一直荒废到如今。
　　 园里阶前满蒿草，院中场上尽刺蓬。
　　 即使红日大白天，竟也没人把院进。
　　 话说就在某一天，大家聚集把酒饮。
　　 席间聊起荒宅事，大都推说不敢进。
　　 其中有人开玩笑，怂恿唆使激别人：
　　 今晚哪个进荒宅，敢住里面到天明。
　　 我们愿意凑银钱，设宴款待大英雄。
　　 殷公毅然站起身，口称这是小事情。
　　 当即卷起芦席片，抬脚就把荒宅进。
　　 酒友送他到门口，半开玩笑半认真：
　　 我们大家外面等，你在里头须谨慎。
　　 倘若遇到鬼和怪，呼喊我们来救命。
　　 殷公一听发笑声，不以为然回众人：
　　 我若见了狐和鬼，定会捉来见你们。
　　 也让众位赏赏鲜，顺便让它做凭证。
　　 说完告别众酒友，毅然迈步入院庭。
　　 满目尽是乱蒿草，到处绊腿荆棘林。
　　 大路小径多掩没，是否路径难辨分。
　　 当日正值七夕节，一轮残月挂半空。
　　 四周多有虫草鸣，更显月牙孤零零。
　　 月色虽然很黯昏，却幸门户尚辨分。
　　 殷公摸索向前进，慢慢探探好一阵。
　　 最终摸到后楼上，攀上月台才舒心。
　　 感觉这里很清爽，感觉这里特洁净。
　　 所以驻足停下来，放下席卷观夜景。
　　 殷公抬头向西望，残月余光仅尚存。
　　 静静坐下歇歇气，听听四周特寂静。
　　 心思谣传不可信，不禁暗自发笑声。
　　 既然没啥鬼和怪，无须提防和当心。
　　 干脆铺开芦苇席，垫在地上当床挺。
　　 摸块石头头下枕，躺在上面观繁星。
　　 遥望天上繁星中，牛郎织女耀眼明。
　　 虽然环境很幽静，可是思绪仍狂奔。
　　 世间多少有情人，想成眷属而不能。
　　 思来想去睡不着，看看将近过二更。
　　 殷公刚刚有倦意，忽听楼下脚步声。
　　 好像有人拾级上，眼看渐渐到近身。
　　 殷公假装已睡熟，其实悄悄迷眼睛。
　　 迷着眼睛偷偷看，就是巴望看究竟。
　　 见一丫鬟穿青衣，手端一盏莲花灯。
　　 丫鬟蓦然见殷公，吓得急忙缩回身。
　　 忙对后面来言讲：哎呀这里有生人。
　　 下面问是哪一个，丫鬟回答不相认。
　　 如此停留好一会，下面上来一老翁。
　　 老翁走近殷公身，仔仔细细看分明。
　　 口说这是殷尚书，现在他已睡得沉。
　　 我们大家不要怕，各司其职莫消停。
　　 殷公为人很爽直，从不拘泥損别人。
　　 向来心胸都大度，想他不会怪我们。
　　 大家听了老翁话，陆陆续续把楼进。
　　 楼门渐渐都打开，熙熙攘攘乱纷纷。
　　 时间没过多大会，来来往往更闹腾。
　　 楼阁上下灯火明，明如白昼无区分。
　　 殷公慢慢动了动，接着轻轻咳几声。
　　 老翁见他已睡醒，连忙出楼见殷公。
　　 噗通一下跪在地，口称殷公你是听。
　　 小人有个傻闺女，就在今晚要出聘。
　　 确实不想冲撞你，万望不要怪老身。
　　 殷公连忙翻身起，伸出双手拉老翁：
　　 不知尊翁大喜讯，在此冲撞非有心。
　　 虽然今夜是喜期，惭愧没啥做贺品。
　　 老翁听得殷公讲，连忙开口称贵人：
　　 既然承蒙大驾临，为我驱除恶煞神。
　　 贵人既肯来光顾，已是万幸万万幸。
　　 老朽请君赴婚礼，为我嫁女添喜庆。
　　 殷公向来乐助人，至此爽快来答应。
　　 殷公既然已答应，就随老翁进楼门。
　　 屋内布置好绚丽，炫目豪华耀眼睛。
　　 有个夫人近前来，殷公面前把礼行。
　　 老翁说是他妻子，殷公还礼贺喜姻。
　　 忽闻鞭炮似雷鸣，室内骤然起乐声。
　　 有人上楼大声喊：外面新郎已临近！
　　 老翁听了这喊声，连忙起身出门迎。
　　 殷公也把身直起，站在那里等来宾。
　　 转眼功夫宫灯明，外面进来人一群。
　　 新郎就在人中间，十七八九秒芳龄。
　　 面相长得很秀气，言谈举止有风韵。
　　 老翁带到殷公前，要给殷公把礼行。
　　 新郎抬眼看殷公，殷公权且充主人。
　　 俨然婚礼一主持，半个主子半个宾。
　　 新郎施礼殷公还，互尊互敬添气氛。
　　 接着翁婿互参拜，又摆酒水宴宾朋。
　　 宴会刚刚才开始，来了美女一大群。
　　 个个浓妆且淡抹，人人步履都轻盈。
　　 席间酒肴和美馔，香气扑鼻溢满厅。
　　 手中金盏与玉碗，灯下交相来辉映。
　　 看看菜肴快上齐，美酒也已过三巡。
　　 老翁开口叫使女，快叫小姐来客厅！
　　 使女听了忙答应，抬脚迈步进了门。
　　 然而左等右也等，就是不见小姐影。
　　 老翁亲自去催促，举手掀帘把门进。
　　 随后就见众丫鬟，扶拥小姐出了门。
　　 玉佩环坠呤呤响，新娘容光可照人。
　　 浓浓香兰芳草气，馥郁酽酽好香馨。
　　 老翁命她拜客人，她向众宾把礼行。
　　 拜毕坐在老母旁，仪态大方很镇定。
　　 殷公稍稍来注视，见她头上戴翠凤。
　　 两耳垂下奇珠玉，容貌美丽更绝伦。
　　 此女世间真少有，就是天庭也难寻。
　　 殷公正在鉴赏间，主人又来把酒斟。
　　 斟酒用的大金杯，大得可把几斗盛。
　　 殷公从未见此杯，这时内心暗思忖。
　　 我今将它带回去，让它为我作见证。
　　 随手将杯藏袖里，然后装醉要困醒。
　　 接着伏在桌沿上，鼻孔忽忽发鼾声。
　　 大家看到殷公睡，认为醉酒是真情。
　　 接着没过好一会，就听新郎辞别声。
　　 然后又是乐声起，噼里啪啦鞭炮鸣。
　　 众人纷纷下楼去，厅里渐渐变安静。
　　 主人开始收酒具，发现缺杯四处寻。
　　 有人怀疑到殷公，老翁不许多吭声。
　　 只怕殷公听到了，惹下麻烦难缠清。
　　 最后楼里寂无声，殷公才敢站起身。
　　 四处漆黑无灯火，厅里香气依然浓。
　　 脂粉酒肉众香味，相互夹杂似更醇。
　　 待到天色大亮后，殷公从容才起身。
　　 伸出摸摸衣衫袖，金杯仍在里面存。
　　 抬脚迈步下楼梯，大步走出荒园林。
　　 酒友正在门口等，七嘴八舌问不停。
　　 疑他夜晚溜出去，亮前才又溜进门。
　　 殷公掏出大金杯，先让大家看分明。
　　 众人一见都惊异，仔细将他来盘问。
　　 殷公细细开口讲，亲眼见来亲耳闻。
　　 枝枝叶叶讲分明，听得大家眼睛瞪。
　　 即使不信也得信，因有金杯作实证。
　　 后来殷公上京城，中了进士显了名。
　　 朝庭委派尚书省，肥丘府衙去上任。
　　 当地有个朱公子，本是世家好出身。
　　 有天设宴请尚书，席间主仆都高兴。
　　 主人悄悄叫仆人，去取大杯把客敬。
　　 仆人去了好一会，没见取杯转回程。
　　 又一仆人出厅来，朱公耳边发话声。
　　 话音虽小听不真，但见朱公脸色愠。
　　 随后又过一小会，朱公持杯把酒敬。
　　 殷公这时猛一惊，看在眼前想在心。
　　 这杯看到好熟悉，无论式样和花纹。
　　 那年那夜狐嫁女，大杯敬酒多雷同。
　　 殷公心内正疑惑，就问这杯制作人。
　　 主人接过殷公问，说是先父在京城。
　　 他在京城做京官，特请良工专制成。
　　 上世所传一宝物，珍藏在家数十春。
　　 此杯一套共八只，从来不轻示于人。
　　 今日尚书大驾临，才命取出待贵宾。
　　 然而找来又找去，箱里只有七只存。
　　 十多年来尘封紧，缺杯不知何原因。
　　 殷公笑着来回答，想必仙物羽化成。
　　 世传真品不可缺，我来给你补完整。
　　 我有一杯很相像，保你八只配囫囵。
　　 殷公席后回衙门，取出金杯再审定。
　　 派人骑马携金杯，速速送到朱府厅。
　　 朱公取出仔细看，竟然相似是十分。
　　 将它放到杯箱里，八只相像是天成。
　　 心里惊讶至极点，亲自登门谢殷公。
　　 询问此物从何来，殷公详细讲他听。
　　 才知千里之外物，狐精都可随意用。
　　 但是使用过以后，必须归还不久存。
　　 为人也要学狐精。随借随还莫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