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念自行车
那天开车从外面回来,迎面碰上十几年前的工作搭档登豪老弟,50出头的他跨着一辆ofo小黄车,透着不同于年轻人的酷派。晚上看《朗读者》,又见摩拜创始人胡玮炜美女,正在朗诵苏童的散文《自行车之歌》。刹那间,许多关于自行车的记忆涌入脑海里。
苏州是发达地区,所以苏童家早早就有自行车不足为奇。而1970年我们巢北还欠发达,自行车就是奢侈品,条件很好的人家结婚时才有三转一响(手表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我1974年16岁时在烔炀轧花厂岐阳棉花收购点打工,站长王浩珍有一辆公用自行车,凤凰牌的,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仍能骑,我就是在这里学会了骑车。点上离镇上五六公里,王站长经常派我回镇办事,偶然也允许我骑骑车。有一次我骑车从厂里回点上,工友郑帮玉坐在车后座跟我去点上玩,过了烔炀火车站与烔黄路道口,下大坎子的时候,由于我骑车技术还很生疏,车速一快就惊慌失措,一下子摔了个四仰八叉,车子轱辘朝天滴溜溜转,我们两人也是到处是伤,我右腿膝盖和右脚拇指到现在还有伤疤,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王站长很生气,从此不再让我骑他的车了。
两年后我招工到白湖农场,分在办公室电话班配电房做电工。电话班自行车多,外勤人员个个都有,我因为工作场所就在场部机关,不需要下大队,领导就不给我配自行车。同房间的李尚银分在政治处电影站,站里给他配了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把我羡慕得直咬牙。我们一起招工到白湖的有好几十人,大多数都分在下面十几个大队,那时候白湖东西大圩里都只有一条中心路是砂石路,其他都是土路,而且许多路都被大拖拉机压出条条深深的车辙,很难走,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从场部到大队,不管是骑车和步行都十分艰难,平时交通主要靠机帆船在环圩河里来回跑。我那时候工作很清闲,便经常借电话班师傅或者尚银的车子下大队玩。恶劣的道路很快练就了我的自行车技术,常常在中队玩一天,吃过晚饭后,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或者其他农产品,在月光下单手扶把,也能在拖拉机车辙里,轻松自如、毫发无损地骑回场部。
这种散漫的日子过了两三年,直到1980年8月我调到白湖法庭做法警和书记员。报到第一天,就领到了一辆全新的飞鸽牌自行车,还有全套警察服装和一支五四式手枪,真是高兴坏了。法庭的工作是很繁重的,我主要做书记员工作,也兼做法警事务,审阅案卷,外出调查,各种记录,送达文书,提审罪犯,开庭审理,等等。那时候法律体系还不健全,各方面条件也都很差,我们每年都要办理上百个案件,一般都要深入到中队,足迹跑遍了白湖200平方公里的每一个角落。比如说开庭,我们要组成一个合议庭,五六个人骑着自行车,一路颠簸到中队,或在队部,或在饭堂,有时干脆在露天,摆几个台子,铺上我们带去的蓝台布,放好各色人等的席位牌,一个临时审判庭就搭成了,是不是比“马锡五方式”还马锡五?人多的时候还有些热闹,可提审、调查与送达等经常性的骑行,就只有两个人甚至于一个人。白湖东西大圩分别都是几十万亩的面积,队与队之间距离遥远,被突如其来的风雨袭击也不少见,倘若碰上半路车坏,那就只能自认倒霉,推着甚或扛着车走了。天长日久,骑自行车就不再那么好玩。
法庭干了将近5年,1985年5月又重新回到办公室,做了5年秘书。虽然也给我配了自行车,但基本上没用于工作上,只有节假日出去玩才偶然用用,平时下大队都是跟着领导坐小汽车,自行车便渐渐淡出我的生活。1990年3月,我考到省城合肥,在省局办公室继续做秘书。这时候儿子3岁多,老伴在白湖还没调回来,我一个人带着儿子在合肥,每天要到幼儿园接送儿子,自行车必然又进入了我的生活。老伴的二姐夫在邮电系统工作,单位定期更新自行车,就给我弄了一部送邮件的自行车,后面的邮包支架又宽又大,我儿子坐在上面又稳当又安全,我天天骑行于局机关与幼儿园之间,那辆绿色的邮车就很是拉风,现在就算你开着宝马接送孩子,也显得极其地平淡稀松。那几年我骑车带着儿子跑遍了合肥市区的大小道路,教他辨认方向,记忆方位,培养他的纵横意识。可是儿子在很长时间里都很弥散,跑了几次的路,下次问他他仍然说不出方位和名称,为此他也没少挨我的训斥。直到上初中后,忽然开了窍,不再是路痴,尽管中学离家很近,但我们还是满足他的愿望,给他买了一车自行车,让他天天骑车上下学。
高峰的时候,我们家有3部自行车,人手一辆。老伴调回合肥后,在东市区上班,离家有4公里路程,开始是乘坐公交车,后来觉得不方便,便买了自行车。晴天安一个遮阳伞,雨天架一袭防雨披,风里来雨里去,一直骑了七八年。直到2001年儿子初中毕业,老伴辞职回家做全职妈妈,才告别了骑自行车上下班的辛苦。儿子高中的学校离家有三四公里,自行车自然是主要交通工具。儿子初一时就经常在大院子里学骑车,初二开始拥有自己的自行车,车子骑得也是越来越溜。但孩子好出风头,有一天中午我跟几个同事在公安厅门口的辣辣牛肉面店吃饭,突然看到门外路上一个小青年骑车撒把,呼啸而过,再定睛一看,竟然是儿子,怕突然惊了他失手出事,我没敢发出声音。晚上放学后,我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从此以后收敛了不少。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带着他骑车考察了各个中学,还到了董铺科学岛,这是我和儿子两人一起骑行时间最长、路程最多最远的一次。自此以后,我就基本上不再骑车,那辆墨绿色的邮政专车,一直在我们家楼道的一楼楼梯底下睡大觉,十几年过去了,估计早已无法修理使用了。
现在我们跟亲家隔日轮流去儿子家带孙女,路程只有6公里,公交车一车到,不可谓不方便。可我和老伴已经习惯了开车,每天早上开车去,晚上开车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儿子大学毕业以后当兵,退伍后考到远离合肥的基层做小公务员,自行车还是主要出行工具的。自从调回省城娶妻生子后,尤其是买了小汽车后,就把自行车送了人,不管到哪里去,也不管干什么,都是开着车子就跑,就连去近在咫尺的单位上下班,也是基本上开车,以至于年纪轻轻的,就变得肚大腰圆起来。不知不觉间,我们和大多数城里人一样,都把过去的骑行生活抛到了脑后。
所幸事情有了转机,合肥街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共享单车,估计很快就会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出行方式。与时俱进,放眼未来,对我们老年人来说,可能更具有现实意义。我与老伴可不可以摩登一下,每天骑车去儿子家轮值呢?我看是可以的。
丁酉鸡年癸卯月己亥日,农历二月十六,2017年3月13日,星期一,于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