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娘】聊斋故事廿五
　　 各位朋友请安静，静下心来仔细听。
　　 今天说个陈宝钥，他是福建地方人。
　　 乡试中举皇榜登，他在青州把官任。
　　 有天夜晚独自坐，见一女子掀帘进。
　　 宝钥定睛过细看，竟然面生不识认。
　　 然而女子貌相美，好似仙女下凡尘。
　　 身着朝庭宫女服，满脸微笑启了唇：
　　 相公一人独自坐，是否寂寞无聊情？
　　 宝钥听了更吃惊，忙问女子什么人？
　　 女子开口回宝钥：我家不远在西邻。
　　 宝钥料想她是鬼，但是内心又思忖：
　　 你若是鬼我不怕，看你有些爱煞人。
　　 情不自禁把手伸，拉她坐下谈闲情。
　　 听她谈吐很高雅，宝钥心里更高兴。
　　 宝钥伸臂拥抱她，她也没推没扎挣。
　　 竟还回头问宝钥：这里是否有别人？
　　 宝钥赶紧站起身，忙把门窗都关紧。
　　 嘴里还对女子说，就我一个没别人。
　　 宝钥催她脱衣服，女子羞怯泛红晕。
　　 宝钥把她衣服脱，女子开口叫郎君。
　　 我虽已有二十岁，仍是处子女儿身。
　　 望君动作要温柔，千万不可施暴行。
　　 俩人一番风雨过，果见席上初红浸。
　　 随后枕上悄悄话，俩人互相来谈心。
　　 女子说她叫四娘，家住西头本姓林。
　　 宝钥还想详细问，问她身世何究竟。
　　 女子开口说宝钥，我本清白和坚贞。
　　 现在一切付东流，全都被你破坏尽。
　　 愿你爱我是真心，我们永远不离分。
　　 何必还要多说话，还要把我身世问？
　　 不久忽听鸡打鸣，女子随即就起身。
　　 匆匆告别宝钥君，急急忙忙出了门。
　　 自从那日那夜后，四娘每晚都来临。
　　 两人闭门来欢饮，两人常常来谈心。
　　 有天谈到音乐事，四娘竟能剖曲情。
　　 宝钥猜她会唱歌，顺势开口把她问。
　　 四娘这时回宝钥：只是当年哼几声。
　　 宝钥恳切请她唱，四娘摇头说不成。
　　 好久都没演唱了，节奏几乎快忘尽。
　　 若被内行听到了，恐怕笑得牙掉净。
　　 宝钥仍又催她唱，她才低头唱出声。
　　 唱了伊州唱凉州，委婉凄切好哀情。
　　 唱得使人心弦动，唱得使人泪满襟。
　　 唱得潸然而泣下，唱得宝钥也悲痛。
　　 宝钥拥着安慰她，要她莫唱亡国音。
　　 这歌听了很伤感，这歌听了好痛心。
　　 四娘听了回宝钥，唱歌本是来抒情。
　　 若是内心很悲伤，欢快乐曲唱不成；
　　 假如内心很高兴，要唱悲歌也不能。
　　 俩人感情似海深，真是胜过夫妻情。
　　 一而三来三而九，家人明了他们情。
　　 听了四娘哀婉曲，没人不是泪纷纷。
　　 宝钥夫人偷偷瞧，见她容颜吃一惊。
　　 世人哪有这般美？莫非是鬼是狐精？
　　 她怕宝钥受迷惑，劝他关系要断清。
　　 宝钥哪里听得进？只把四娘身世问。
　　 四娘这时放悲声，一五一十说分明。
　　 我本是个小宫女，衡王府里侍候人。
　　 不幸遭劫殒了命，至今已有十七春。
　　 一是仰慕你高义，二是仰慕你才能。
　　 我才与你来相会，与你相爱到如今。
　　 从未想过祸害你，从来没起伤你心。
　　 假如现在你害怕，我俩就此把手分。
　　 宝钥接着来回答，口叫四娘莫多心。
　　 我并没有嫌弃你，你应了解我为人。
　　 既然相爱如此深，就得了解你真情。
　　 宝钥又问宫内事，问起遭劫一过程。
　　 四娘极力来回忆，津津有味叙说明。
　　 说到衡王衰败时，竟然哽咽不成声。
　　 四娘夜晚很少睡，每晚常常诵经文。
　　 诵读准提和金刚，诵读态度很虔诚。
　　 夏念三伏不嫌热，冬念三九不说冷。
　　 宝钥有时把她问，地下忏悔你也能？
　　 四娘接着来回答，地下人间一样情。
　　 我今忏悔为自身，希望超度为来生。
　　 四娘也在宝钥前，常把诗词来评论。
　　 假如诗句有缺点，毫不客气来批评。
　　 如果遇到好诗句，她便慢声来娇吟。
　　 姿态风流而优雅，使人倦怠都忘尽。
　　 宝钥又问林四娘，能否写诗懂律韵？
　　 四娘接着来推辞：当年也曾乱哼哼。
　　 有时偶尔凑几句，大雅之堂不能登。
　　 宝钥要她写首诗，赠给自己作礼品。
　　 四娘笑笑回宝钥：儿女之语哪能行？
　　 我是胡乱瞎哼哼，咋能送你这高人？
　　 不知不觉三年过，有夜四娘来辞行。
　　 宝钥听了很吃惊，忙问她是啥原因。
　　 四娘这里回宝钥：口叫陈郎你是听。
　　 阎王老爷同情我，念我前生无罪行。
　　 说我死后仍向善，不忘常常来念经。
　　 看我罪孽已遭够，命我王府去投生。
　　 今日与君来诀别，你我永远要离分！
　　 说完眼泪簌簌滚，说毕不禁哭出声。
　　 宝钥同样泪朦胧，宝钥当然也伤心。
　　 于是俩人拿出酒，边饮边歌放悲声。
　　 音调哀婉且悠长，千曲百转勾人心。
　　 每每唱到伤心处，呜呜咽咽难出声。
　　 竟有几次停下来，停停唱唱好伤心。
　　 虽然最后已唱完，然而不能再畅饮。
　　 四娘几次站起身，迟迟疑疑要出门。
　　 这里宝钥不撒手，一再挽留诉衷情。
　　 相偎相倚难分手，然而突闻鸡鸣声。
　　 四娘突然站起身，口叫宝钥你听清。
　　 要我逗留再不能，不愿分离也要分。
　　 以前怪我不献丑，今当草草来奉赠。
　　 讨过笔来瞬挥就，赋诗一首送陈君。
　　 心烦意乱情悲切，琢磨不能稍细心。
　　 字迹潦草韵错乱，千万莫要示外人！
　　 说完以袖掩着面，匆匆忙忙出了门。
　　 宝钥连忙出外送，四娘湮然没了影。
　　 宝钥路口怔怔站，心绪惆怅难平静。
　　 回屋打开赠诗看，字迹端秀而丽俊。
　　 宝钥仔细把诗念，字字珠玑用血炼：
　　 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
　　 闲看殿宇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
　　 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箫鼓静烽烟。
　　 红颜力弱难为厉，蕙质心悲只问禅。
　　 日诵菩提千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
　　 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
　　 宝钥含泪看赠诗，汪汪泪水滴胸前。
　　 谈诗论句四娘去，今生相见实是难。
　　 何日再得覓知音，望待来生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