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老头郝日子置办年货，有鸡，有鸭，大鱼大肉，蔬菜水果一样没有。二儿媳看见劝他：“爸，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对身体好……”
　　 郝日子听了，火冒三丈：“大过年的不吃肉，吃啥？老子不吃，把这钱留给谁？我身体啥样自己知道!”
　　 门外大儿媳听见了，幸灾乐祸。心想真是“不打尖，不打懒，光打那没长眼，老二就是没眼色。”公公骂得凶，她高兴地露出狡诈的笑容，下楼回家。
　　 腊月二十八，大儿媳提着十来斤四指厚肥膘肉，见人就说是给公公买的肉。一进门笑着说：“爸，我专门去乡下给你买的，你老不是说肉还是吃肥的香，你看看这块肉多好。”郝日子看着肉，喜出望外，当着二儿媳的面，直夸大儿媳有孝心，给大儿媳一万元，让她办年货。
　　 黄土高原，有一条风俗：一般老人和小儿子住，分家时，老人和谁住，家产谁就多得。郝日子和二儿子住，为了伺候好郝日子的起居，二儿媳辞职，一心照顾他。
　　 为了郝日子的健康，二儿媳常劝他少吃肉，每顿饭都以素食为主。郝日子看着清汤寡水的饭菜，窝火，觉得二儿媳居心叵测，对她产生不满和恨意，过年自己掏钱卖肉，她还阻挠，什么玩意。于是和二儿媳较劲：“你不让老子吃肉，老子偏偏吃给你看。”为了赌气，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其实，他是严重的三高病人，医生叮嘱绝对不能多吃肉，饮食要合理搭配。
　　 大年初三晚上，郝日子突发脑溢血，幸亏二儿子两口子及时送到医院，抢救、手术折腾到天亮，郝日子总算捡回一条命。大儿子、二儿子轮流在医院伺候，两个儿媳也忙得做饭送饭。大儿媳大鱼大肉，香味在病房里弥漫。大儿媳笑容可掬地给郝日子喂饭：“爸，你爱吃的，嗟一口……”“爸，这个香的很，来嗟一口……”大儿媳的表现，博得病友们称赞，说她是好儿媳。郝日子和大儿子听了，特别高兴。
　　 二儿媳做的饭菜，清淡可口，因为没有肉，被郝日子打翻在地，嘴里还不停地骂，无非是狗日的、驴日的。病友们也觉得二儿媳不孝顺，很差劲。气得二儿媳妇躲着病房外哭。
　　 一家人在医院过了年。儿子、儿媳都没有怨言，尽心尽力照顾郝日子，可治疗却不明显。
　　 主治医生感到很奇怪，药物和剂量都合适，怎么会……主治医生对郝日子的饮食起了怀疑，暗地里观察了两天。第一天是二儿媳送饭，饭菜清淡，很适合三高病人的饮食。第二天，是大儿媳送饭，两指厚肥膘的红烧肉，油乎乎的鸡汤。主治医生全明白了，狠狠地批评大儿媳和郝日子：“对于老年人，尤其是高血压、糖尿病人，多吃一口肉，就等于自杀。以后不准再这样吃了，这样下去很危险……”
　　 大儿媳脸上堆满笑容说：“老人就爱这一口，我们也不忍心看着老人吃清汤寡水的饭菜。”
　　 “你们不配合，这病我也治不了，要知道，医生只能治病，却保不了命。”医生严厉地说。
　　 “我们以后一定注意，保证再不给他吃这些了。”大儿子和大儿媳赶紧保证。
　　 医生缓和语气说：“爱用的不恰当，就是害。如果真为老人好，就要控制饮食。郝日子，你这名字起的好，以后的日子会更好，好日子就要学会细水长流。现在的老人，想长寿，就要管好嘴，迈开腿，以后可不许吃这样油腻的食物，大鱼大肉更要忌口。”
　　 郝日子听了医生的话，使劲点头。
　　 郝日子总算出院了，从此，却落下半身不遂：目瞪嘴斜，哈喇子像溪流，说话含糊不清，右手像僵硬的鸡爪，蜷着。走路，右腿一撂一撂的。
　　 生活恢复了平静。郝日子似乎理解二儿媳的用心良苦，端来的饭菜，不爱吃也忍着吃下去，渐渐，郝日子能自己下地活动了，在儿子、儿媳的陪伴下，还能下楼活动。
　　 一天，大儿媳端着一碗红烧肉来看郝日子。馋的他哈喇子更像溪流，他颤颤巍巍地一口气吃完红烧肉，还吧唧吧唧嘴巴。
　　 二儿媳将大儿媳拉到没人的地方问：“嫂子，你不知道咱爸不能吃肥肉吗？”
　　 “知道呀！”大儿媳不屑一顾地说。
　　 “那你还给他吃……”
　　 “因为我恨他，这么多年，他把我们当人看了吗？以为有钱就了不起？难道你不恨……”大儿媳的一席话，听得二儿媳目瞪口呆，她也恨公公，虽然恨，却从没想着让他死……
　　 二儿媳决定阻止大儿媳的阴谋，她不能眼睁睁地将公公送入鬼门关。没想到，当晚，郝日子再次脑溢血，这次没那么幸运，还没等救护车来，郝日子就驾鹤西去了。